龙头寻飞

第691章 敌意

“老舅,那你说我啥时候下场最合适?”


我清了清嗓子追问,心里总觉得悬着块石头。


“你这孩子精的时候好像猴,笨的时候是真让人犯愁,刚才不就跟你说了嘛,得让他俩先自己撕起来!”


大华子眨巴两下眼睛道:“他俩现在就是两条互相龇牙的狗,都盯着对方,又都防着你这类旁边的人,这时候你敢下场?他俩保管先停了龇牙,一块咬你!”


随即他又掰着手指头跟我念叨:“得等他俩撕到眼红,温平的旗快被扯破了,李廷的脉快被掐紧了,那时候才想起你这把刀有多致命,到那会儿都不用你开口,温平得求着给你塞银子,李廷得哭着给你许好处,眼巴巴的指望你往他们自己那边偏半寸。”


“有道理!”


我立时间感觉清醒了很多。


“现在?你就搁边上嗑瓜子看戏,他俩不先流点血、破点皮,你狗屁好处捞不到,还容易被当成拉偏架的靶子,这社会上的梁子,从来都是等双方打累了、打怕了,才有劝架的人说话的份儿,急着下场?那是去当挨打的沙袋!等,挖空心思的等!”


大华子表情认真的重复。


“呼...”


我吐了口浊气,微微点头。


该说不说,大华子一席话属实让我受益匪浅,这“等”字的里头,藏着比“打”更沉的学问。


“喔!”


大华子嘴巴拱成o字型,打了个哈欠,眼角挤出两滴泪,抬手摆了摆:“不行了,不能再跟你扯了,我得赶紧回去闷一觉,身上这点阳气都快特么亏空了。”


“你也早点睡,别瞎琢磨了,天塌不了!”


他往门口走了两步,又回头冲我咧嘴一笑,露出两排大牙。


“谢了,老舅!”


我望着他栽栽楞楞的背影,喉头动了动,诚心实意的呢喃。


只是此时的我和他谁都没料到,这个寻常的夜里,他那套抡得东倒西歪的王八拳,还有那些关于“等”与“打”的糙理,会像颗种子似的落在我心里。


以至于在后来江湖里的摸爬滚打,遇到过更难的局、更险的坎,每当手里握着“刀”进退两难时,我总会记起在那个小院的石墩旁,他挥拳时的憨劲,想起他说“稳住不瞎抡”时的认真。


这些道理没有任何花哨,却在后来的日子里一次次助我站稳了脚,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暂且不表。


又抽了根烟,我也起身往堂屋里走。


刚推开门,就看到瓶底子这货居然还没睡,正捧着个搪瓷缸子小口抿着热水,眼睛直勾勾盯着电视,屏幕上播放着老版的《鹿鼎记》,韦小宝正跟海大富叽里咕噜的斗嘴。


“可以啊铁子,这精神头真他妈好,耐操!”


我冲他翘了翘大拇指。


“操谁?谁操?哪呢哪呢?”


我话刚说完,不远处卫生间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大华子光着膀子走出来,身上还冒着热气,手里攥着条毛巾胡乱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水珠顺着脖颈往下淌,满脸写满了亢奋。


“老舅,这是我朋友。”


我乐呵呵地指着瓶底子介绍。


“哦,朋友你好。”


大华子扬了扬眉,咧嘴一笑,带着几分点痞气:“欢迎来到我们这‘虎逼之家’浏览参观。”


瓶底子“嘿”了一声,算是打过招呼。


而大华子擦着头发往我这边凑,忽然拍了下大腿,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事情似得年代:“哦对了大外,刚才有句话忘了跟你说,关于好处这茬,你记着,永远别信别人教你怎么‘拿’。”


“啊?”


我挑眉看向他。


他直接把毛巾搭在肩膀头上,闲扯似得念叨:“就好比地上有100块钱,我是自己弯腰捡了揣兜里实在?还是站旁边教你‘该怎么蹲、怎么捡、捡了该往哪塞’更叽霸实在?”


我正愣神的空当,他已经转身往里屋走,嘟嘟囔囔的甩过来一句:“自己琢磨去,捡钱这当子事儿,从来都是自己动手最靠谱,别人教的招,多半是想让你捡了给他再分一半。”


旁边正看电视的瓶底子闻声,声音很轻的“咦”了一下,随即微笑道:“龙哥,你这老舅,说话够糙,倒也实在。”


我没接话,心里却跟明镜似的,大华子刚才那番话,明着是说给我听,实则句句都在往瓶底子身上拐,他刚才扫向瓶底子的眼神,带着点不动声色的戒备,尤其是那句“虎逼之家”的玩笑话,更像是在划地界。


而瓶底子同样也不是省油的灯,一句轻飘飘的“说话够糙,倒也实在”,听着像夸,语气中裹着几分轻慢,彼时他捧着搪瓷缸子的手没停,眼睛瞟回电视,是不是真被电视剧情吸引我不得而知,可他嘴角那点笑里藏着的几分不以为然我瞅的清清楚楚。


这俩人,刚照面就跟磁石的两极似的,透着股说不出的较劲,却又很好的隐藏起对彼此的敌意。


一个明着带刺,一个暗里藏锋!


都是能耐人,但也都揣着各自的小九九!


不过这样也挺好,总好过他俩特么得混到一块,到那时候,我这“虎逼之家”可就得改成“傻逼之家”了。


“往那边挪挪,电视声调小点,我得眯一会儿了。”


我一屁股崴在沙发上,故意冲瓶底子扬了扬下巴。


“不看了,我刚好也有点犯癔症,晚安吧。”


瓶底子倒痛快,抓起遥控器“啪”地摁灭电视,屋里顿时暗下来,只剩窗外透进来的月光。


“咣当!”


同一时间,几米外的卧室门猛地被拽开,二盼跟受了惊的大狼狗似的探出头,脑袋左摇右晃地扫视:“咋回事?电视咋叽霸没声了?”


他眼神很快瞄准瓶底子,眉头瞬间拧起来:“你狗日得,是不是趁黑没屁事干,打算偷摸跑去骚扰初夏啊?”


“盼哥,我真没那么无聊。”


瓶底子举起双手,脸上挂着无可奈何的笑:“刚关了电视,准备回屋睡觉。”


“最好是这样噢,不然我马上摇人干你!”


二盼狐疑地瞅了他半晌,又扭头看我,见我确实靠在沙发上闭眼养神,才撇撇嘴:“麻溜滚回屋里来,我床都给你铺好了!”


我没睁眼,听见瓶底子的脚步声挪动,接着屋门又“嘭”一下重重关上。


厅堂里很快恢复宁静。


这乱糟糟的一天,总算让我有那么一丢丢时间栽进梦乡。


...


叮铃铃!!


枕头底下的手机跟疯了似的震动起来,把我从美梦中强行拽回现实。


我眼皮还没睁利索,手在枕头下摸了半天,翻出电话一看,朝阳刚好从窗帘缝里挤进来,不偏不倚的打在我脸上,晃得我眼直晕。


“喂,郭秘。”


我迷迷瞪瞪地接起,昨晚烟抽的属实有点多,整得我嗓子眼里跟卡了团棉花,又哑又难受,屋里还是静悄悄的,楼上楼下都没啥动静,想来那几“大仙”应该还没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