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8章 你的心底是一片荒芜
“我其实是家族的弃子，很小的时候，我便被族人排挤，赶出了家族。”
“一个幼小的精灵，在离开背后的族群保护时，面对荒林原野中的任何威胁，都是致命的。”
“更遑论当时凯尔诺还遭到了深渊的入侵，整片大陆无比混乱，那时的我便在魔物的追杀中四处逃窜。”
“有一天，我意外受了重伤，倒在地上奄奄一息，那天，林中下着好大的雨。”
“我的血液与雨水一起，汇成细小的细流，漫出很远，不止是魔物，就连野兽都被吸引了过来，想要将我吞吃入腹。”
“那时，我以为我要死了。”
“可忽然之间，一道利剑从天而降，在刺眼的光芒中，我看到一个与我差不多大的少女，她救了我，并将我带回了她的家，那时我才知道，她是这个国度的公主，也将是这片大陆未来的王。”
“她教导我礼仪、剑法，还教了我许多的东西，她很厉害，如星辰一般璀璨。”
“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就像在暗无天日的世界里，忽然看见了一颗极亮的星，而那颗星指引着你本应该前进的方向。”鸢尾说着，眸光亮亮的。
明媚的眼眸中，似盛满了星河。
“从那以后我便发誓，我会守护她的土地，亦会守护她的梦想。”
“她说她想要带领凯尔诺摆脱深渊的控制，于是我们那样做了，可没想到……最大的敌人，就在我们的身边，没有想到，我们信任依赖的授业恩师，却会成为害死我们的罪魁祸首。”
“其实，悲剧，在很早的时候便已经注定了。”
“祂教导我们知识，挖掘我们能力，最终，打开神之都，让我们成为凯尔诺所谓的‘神’，却最终，带着自己所守护的世界，走向了毁灭的重中。”
“阿芜，我是早已死了的人，在成为神明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
“成神不过是个骗局，是‘祂’们为了摧毁凯尔诺的方式。”
“我的殿下也早就死了，我所喜欢的那些人，也早就死了，至于杜斯诺，他其实也只不过是陷入了殿下死时的痛苦，残留世上的一抹执念罢了……”
“所以，阿芜，你不必担心我和他一样，想要利用你去做些什么。”
“我知道，他对你做了很多错事，在这里，我代他向你道歉。”
“其实……阿芜，他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但我知道，如今的他，早已不是他了。不过是一个披着皮、怀着执念，游荡在这世间的孤魂野鬼罢了。”
“如果一定要说，我想要你做什么，”鸢尾转眸，微笑着看向她，笑意温柔又悲悯。
她说，“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杀了他，杀了他们。”
“他们若还有意识残留，看到如今的自己，定然会自责痛苦。”鸢尾目光戚戚，微凉的指尖轻抚她的脸颊。
“阿芜，他们都说，你是由殿下亲手创造的生命，是殿下留给这两个世界的种子。”
“可始终我觉得，你就是你， 独一无二，无可替代。”
鸢尾的眼眸直勾勾的看着她。
她在她明媚的眸光里，看清了自己的模样。
鸢尾忽然勾唇笑了笑，“你知道，命运三神手握的是怎样的力量吗？”
“……什么？”路青梧道。
她之前大概有些猜测。
温柏手中握着的是审判之力，杜斯诺与鸢尾的能力应该也不会差。
鸢尾笑着道，“温柏手握审判之剑，判决着这世间的公平与正义；杜斯诺拥有着智慧之眼，窥探着这世间的奥秘与因果；而我，手握着情丝，心境之中，千丝万缕，皆为爱恨。”
鸢尾忽然倾身上前，在她眉宇间落下一吻，“我其实没有别的东西能够帮你了，但我想，在最后，我还能赠予你勇气与爱，希望你能够摆脱我们的命运……”
随着这一吻落下，路青梧只觉得额间发烫。
眼前闪过极为强烈的光，灼热的温度，似能将她的双眼灼伤。
“阿芜，你知道你为何迟迟无法突破那道门槛吗？”鸢尾在她的耳畔叹息着说道。
路青梧只是直愣愣看着前方，双眸不受控制地落下眼泪。
鸢尾却用渐渐透明的手抚上她的脸颊，替她拭去眼角的泪花。
“因为你的情丝是不完整的，你本是世界之源，被人强行扯入世间，即便拥有的人的形态、人的思想，但你的情感始终欠缺，你的内心始终荒凉。”
“阿芜，你的心境是一片荒芜，没有光、没有色彩，只有无止休的黑暗与冰冷，这样的心如何能容纳整个世界？如何成为世界的主宰？”
脑海中如烟花炸开，骤然传来剧烈的声响。
这一瞬间，她好似听到了很多声音、看到了很多事物——
蔚蓝的天空中飞过的雄鹰，一阵风刮过，落下的白羽。羽毛落在翠色的湖面上，荡开的圈层涟漪，那是一朵花在心湖里留下的倒影。
她无意识地抚上心口，只觉得此时此刻，心跳声是如此明显，她的存在是如此鲜活。
周围的黑暗与冰冷渐渐退却，水面荡开涟漪。
在她身后，通体漆黑的那棵枯树，在此刻终于绘上了色彩。
新芽从枝头绽放，绿得让人心颤。
见此，鸢尾的笑容终于欣慰了几分，“阿芜，你的心里曾没有欲望，但现在你有了。”
路青梧愣愣地看着她，看着她不断虚幻的身影，看着她逐渐破碎的力量，眼角的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落下。
鸢尾却说，“哭什么啊？这是好事啊。”
“恭喜你，终于成为一个合格的、真正的人了。”
“那么你的道，是否找到了？你要走的路，是否想明白了？……”
鸢尾的声音最终变得飘忽而虚幻，“可惜，我终究看不到了。”
“那么，神明的赐福，你要收好了。”
最后的最后，她的视线遥望着远方，笑容中且含着泪，“殿下，我来寻你了。”
话音落，她便散成漫天星屑，上下飘摇，走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