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窥视（一）
又是一夜未眠。搜索本文首发: 小说皇
裴可总是习惯用装睡来躲避池山丽没有来由的爱意，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将这些无端的暧昧化作梦境中的假象。
房间充斥着的酒精味道，地面上四散的酒瓶碎片，甚至桌子上被喝掉的蜂蜜水都在提醒着裴可，昨晚的一切都不是梦。
真的是烦透了。
窗帘打开的瞬间，白晃晃的日光就这样肆意地砸了进来，屋里的一切就像是被唤醒了新生，这里面当然也包括裴可。
手机亮了又亮，裴可随手滑了一下，消息向上滚动着，一条备忘录收紧了她的视线。
请于三天后复诊。
备忘录开启时间定格在2015年7月13日，裴可叹了口气，一天的慌乱让她忘记了很多事，比如复诊。
元丰市人民医院，四楼，精神科
医院里好像从来没有工作日和节假日之分，无论什么时候来都是这样，拿着46号接诊码的裴可无聊地坐在候诊区，墙上的提示器显示目前看诊患者是33号。
裴可打算到休闲区闭目养神一会儿，毕竟紧绷了一晚的神经再不休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断开，但绝对不是在医院断开，她宁愿在荒郊野外。
时间像风，轻柔又快速。
直到一阵冰凉穿透指尖闯进全身，裴可才从睡梦中惊醒过来，除了值班的医护，候诊室里只剩下零星的几个打算离开的患者，而休息区竟只剩下自己和坐在对面的医生。
“费医生。”裴可有些不好意思，赶忙坐直偏过头去擦了擦嘴角。
对面的男人约摸二十六七的样子，狭长的眼睛里流转着晶亮的光波，一副细边眼镜显得十分多余。
“昨天怎么没有过来？”
“昨天……店里事情有点多，忘记了。”裴可胡乱编排了一个借口，她知道费医生不信，不过无所谓，医生和患者之间还是需要保持适当的距离。
“跟我过来吧，趁着午休没人。”费医生刚要起身向诊室走去，突然一顿说道：“果茶，给你的。”
裴可看了看桌子上的桃子味果茶，快速地拿了起来，杯壁上渗出的细小水滴让她找到了刚刚指尖微凉的源头。
诊室门口的信息公示上写着，费河，主治医师。
裴可看着费河贴在信息公示上的那张别扭的证件照，经不住轻笑了一声。
七个月前，裴可因为陈伟华的事情，常年的失眠好像突然到达了顶峰，不得已她出现在了元丰市人民医院里。
当值班护士询问她挂的哪个医生的号时，裴可才发觉自己并没有提前了解清楚，于是她挑了提示器上没有患者的费医生，她不知道这个医生到底行不行，但当她看到证件照时，一股自信没由来地涌上心头。
她笃定自己选对了，毕竟这人也太别扭了，和自己一样。
第一次问诊过程有些曲折，费河对裴可走进来的一瞬间有些惊讶，可能是因为太久没有被患者选择了，后面得到的结论也很寻常，只是费医生推荐自己用一款新药来试试，也许对自己的失眠症有更好的疗效。
“你昨晚一夜没睡吗？”费河盯着电脑问道。
“嗯，有点事，睡不着。”
“你要坚持用药，反反复复对你并没有好处。”费河起身洗手消毒。
“费医生，我总感觉这药吃着效果有时好有时坏。”裴可揉着太阳穴，近来这种睡不好的感觉愈发强烈。
“您看需不需要加量，或者换一种药？”
裴可的问题一出来，诊室里仿佛已经剩下哗啦啦的水流声，大段的沉默让空间一下子逼仄起来。
“我的意思是，可能我自己产生了抗药性，所以……”
“没事。药物正常代谢，我会看情况调整的。”费河没有回头继续洗着手。
“好的，那谢谢，我去拿药了。”裴可有些尴尬，迅速收拾东西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饥饿感已经完全操控住了裴可，宋记可能是个好选择，她打算去医院附近的宋记二店，但她忽略了一点，这条路线必然会经过恒辉的办公大楼。
宽大的楼体直插入云，而此时太阳投射下来的光却让整个大楼笼罩在一片阴影里。
裴可并不想在这附近逗留，她不是怕而是恶心，从心底里不可遏制的恶心。
“你听说了吗？超级大瓜，池总监把恒辉未来的少奶奶给捅了。”
“啊？啧啧，肯定是因为争地位呗……”
两个女孩的交谈声不大，但却一字不落地钻进了同样在等绿灯的裴可耳朵里。
池山丽把田媚给捅了。
裴可在脑海里梳理出来这一条看似离谱却又合理的信息。
裴可随着人群没有目的地向前走着，通过人行横道后的她好像才回过神来，拿起手机拨通了池山丽的电话，一阵嘟嘟声在裴可听来更像是败阵的号角。
她能确定池山丽出事了。
一股莫名的兴奋冲红了她的脸颊，她想吃顿大餐，用她不多的可以支配的钱。
夜色笼罩下的平荣路奢靡华贵，走在这条街上会让人没来由地紧张起来。
裴可站在楼下抬头望去，每层的食物都因为它们的价格而被分好了档次，同样的食材却因为去的楼层不同而体现的价值也有了高低之分。
自己的欠款不允许她坐电梯去吃位于二十一层的云边事，于是她走进去负一层的一家普通的烤肉店里，比起宋记，这里高端多了。
烤盘中的火苗滋滋作响，根本比不上火枪喷出的幽兰色火苗高雅，可是她喜欢这种踏实的感觉，喜欢这种自己掌控一切的感觉。
裴可用力嚼着肉块，仿佛要咀嚼掉这几天来的疲惫。
“好春光，不如梦一场。梦里青……”铃声被淹没在烤肉店的喧嚣声中，裴可并不着急接电话，因为她的危险至少减少了一半。
当裴可透过烟雾看清来电号码时，她愣住了。
“喂？”
“不好意思，我没死成。”电话里的声音被放大了无数倍，大到裴可已经听不到其他客人的吵闹。
裴可的脖子像是被一双大手用力地掐住了，不留一丝空气。
“烤肉没什么营养，我会在你离开前，再陪你吃一顿云边事，就像那天中午一样。”对方的话语间除了威胁还有毫不掩饰的嘲笑。
裴可迅速挂断了电话朝四周望去，人群里没有任何一双眼睛看向自己，但又好像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