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西湖社交场
第239章西湖社交场
刘繇离开许府后,马不停蹄地前往官寺,召集麾下诸谋士,商议盛典筹备事宜。
经过一番思虑后,他将其命名为‘扬州文武盛典’
从扬州、盛典两词就能看出,刘繇对这件事情寄予了很大的期望。即便胜不过严毅的乾元会,他也要借着这场‘盛典’让世人知道,江东不止是有严许王三人,还有他这个朝廷钦命的扬州刺史。
刘繇早已受够了被许贡呼来喝去的生活。最初来到吴郡时,他无兵无粮,身边只有跟随多年的几个家将和一些宾客,处境艰难。因此尚能抱着卧薪尝胆的念头,处处讨好许贡,默默忍受着寄人篱下的屈辱日子。
现如今,他麾下已聚集数千精兵,在吴郡渐渐有了一些话语权和影响力。而严毅施加的军事压力,也为他谋取权柄创造了有利的条件。机会就在眼前,他不想再忍了,他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许贡算什么东西!论官职、名气、人脉、才华,哪一样及得上他凭什么骑在他头上!
刘繇不屑地冷哼一声,心中涌起一股豪情壮志,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在扬州盛典上意气风发、风头无两的场景。
但现实却毫不留情地给他浇了一桶冷水。两三日过去了,文武盛典的各项筹备依旧停滞不前,各方面都乱作一团,毫无头绪。
其中缘由,一方面是他人手短缺,又无相关经验。面对纷繁复杂的筹备事宜,难免有些手足无措。另一方面,许贡虽已同意此事,却未给予实质性支持,令他举步维艰,难以施展拳脚。
刘繇心中对许贡充满了怨气,却不敢表露半分,只能将怒火一股脑儿地发泄到下属身上:“一群废物!钱塘的章程明明白白摆在那儿,照做都不会连抄都抄不明白,要你们何用!”
负责此事的下属唯唯诺诺地退下,心中也是腹诽不已。乾元会的筹办虽然进行得如火如荼,但很多细节都未公布出来,让人看得云里雾里。更何况,这样的一场盛会,没有来自许贡的全力支持,仅凭他们大猫小猫三两只,能办得起来
毕竟还要在刘繇麾下混饭吃,众下属敢怒不敢言,只能继续往钱塘加派细作,四处打听筹办细节。
此刻,钱塘城西南十里的西湖畔,十余座营寨已拔地而起。寨寨相连,沿湖铺开,每座营寨都可容纳三四千人。
参加乾元会的人实在太多,钱塘城内的逆旅、客馆早已人满为患,一房难求。在钱塘官寺的组织下,城内居民纷纷将多余的房舍腾出,供那些参加乾元会的人借宿。可即便如此,仍有很多人无处落脚。
于是严毅一声令下,调动驻军在西湖畔建造营寨,供参会人员居住。起初只建造了六座,随着人流持续涌入,很快又增加到十座,总算是解决了住宿问题。
营寨以南里许的平原上,巍然矗立着一座柏木构筑的高台。台基数十丈,台上一半是开阔的空地,另一半则搭建了二十余座规整的青棚。
这座高台便是‘典乾元署’的临时办公地,赛事相关的各项事务,从署理到组织,都在这里有条不紊地展开,堪称后世赛事组织委员会的雏形。
高台以西,是一片广袤无垠的平原,已被精心划分成赛事举办场地,一直延伸至西湖之畔。
如今的西湖,虽然还未完全形成,也还没有得到有效的开发。但它的冬景与后世人们看到的西湖雪景有着相似的韵味,而且更加原始与质朴。
湖面在寒冷的天气中显得格外宁静,湖水清澈而冰凉,微风拂过,泛起层层细波。
湖畔保持着未经雕琢的原始自然风貌。数十座营帐沿着湖畔依次排开,营帐周围人影幢幢,往来穿梭,散布在整个湖畔,一眼望去,竟有上千人之多。
这些都是趁着天朗气清,出来临湖揽胜的游人。
在严毅的大力宣传下,借着此次乾元会的举办,西湖已经小有名气,被越来越多的人所知晓。众多文人墨客谈及钱塘形胜,言必称西湖,俨然已成一方名胜。
数十座营帐中,一座青色的营帐格外引人注目。这座营帐不仅体型最大,散布在营帐四周的上百名护卫更是威风凛凛,森然肃立间自有一股金戈铁马的凛冽之气。种种迹象,无不显露出营帐主人的不凡。
营帐内,青铜火盆中的银丝炭烧得通红,不时迸发出细碎的噼啪声。
严毅穿着一件银灰色的狐裘,端坐上首。身前分列两排,以周瑜和周尚为首,坐着十余名周氏族人,其中包括昔日被徐盛擒下的周峻。
周氏这次以参加乾元会为遮掩,赶赴钱塘。来的人虽然不多,但都是家族核心成员,可见对此次会面极为重视。
“君侯举办乾元会,实乃江东百年难逢的盛会。尚谨奉薄仪,聊表芹献,为君侯贺。”
周尚笑语晏晏,身旁一名青年闻言起身,捧着一个镶金错银的精美木匣走到堂前,躬身奉上。
匣内盛放二物:一为寸许厚的缣帛礼单,迭放齐整;一为巴掌大的和田玉虎,莹润生光。
玉的两面刻有小字,阳面刻‘如日之升’,阴面刻‘如月之恒’。
严毅拿起玉虎,放在掌心看了几眼,含笑放回匣内。
周氏对他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大,一方面是周瑜的原因,另一方面与当下的时局有关。
周瑜自那日堂会过后,便开始认真考虑投效之事,再加上孙静的劝说,终是给周尚发去书信,讨论此事。
周尚本就有意前往钱塘一观,收到书信后,顿时心动不已。不顾袁术的监视与猜疑,打着参加乾元会的幌子,亲赴钱塘。
袁术现在的处境很不妙,刘表对其用兵,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区别只在于最终会有几家势力参与进来。
一旦刘表寻到帮手,袁术的败亡几乎是可以预见之事。
在这风雨飘摇之际,那些依附于袁术的官绅豪族,个个如惊弓之鸟,惶惶不可终日。表面上仍对袁术虚与委蛇,暗地里却已各怀心思,纷纷暗中筹谋退路。
周尚与其说是因周瑜而来,不如说是被危急的局势逼来。
正如当初孙策落入严毅之手,迫使孙氏不得不将严毅视为唯一的投效对象,此时的周氏同样面临困境,没有更好的选择。周瑜、周峻等族中核心子弟,以及两千族兵,可都还在严毅掌中握着呢。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更何况,不管从哪个方面看,严毅都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尔等且先退下。”
随着交谈逐渐进入正题,周尚与周瑜交流了一个眼神后,即让帐中族人退下。
周峻等人起身朝严毅揖礼告辞,鱼贯而出。转眼间,账内便只剩下严毅、周尚、周瑜三人。
原本有些喧闹的营帐顿时安静下来,寒风轻轻吹拂帐面,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周尚双手抚膝而坐,目光炯炯地望向严毅:“久闻君侯用兵有古名将之风,尚斗胆请教。昔孙子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此乃用兵之常理,足见兵力多寡,实乃胜负之枢机。”
“今观许王联军拥八万之众,倍于君侯。兵法有云:‘众者胜寡,如积水倾颓。’纵使战力稍逊,许伯谦以众凌寡,君侯危矣。尚愚钝,敢问君侯将以何应对”
他与周瑜私下商议投效严毅之事时,都将严毅能否击败许王联军视为最核心的问题。此战严毅以寡击众,若是能胜,则江东千里沃土尽入囊中,严氏将一跃成为天下首屈一指的庞大势力。投效这样的势力,自然是明智之举。
但若严毅显露出不敌许王联军的迹象,周氏哪怕舍弃周瑜,也会断然抽身,另谋出路。
周氏二世三公,天下望族,毕竟不是孙氏能比的。周氏绝不会因为几个族人的安危,将整个家族置于险境。周瑜在家族中的地位,也并非如孙策那般无可替代。
严毅很清楚周尚的想法,与周尚见面前,他就已将诸多问题思谋清楚,闻言笑道:“兵贵精不贵多。昔年项羽破釜沉舟,以三万精锐破秦军四十万,便是最好的例子。我自运城起兵以来,大小数十战,以战练卒,以强汰弱,军中皆以一当十之锐士。许与王,不善兵,其士卒久疏征战,纵有倍我之众,不过土鸡瓦犬。”
“我军皆为良将,许王联军人才凋零。论及领兵之将,彼辈亦难望我军项背。”
“我军上下同心,彼军虽众,却分属三人统领,多谋少决,各怀鬼胎,此志之败。”
周尚虽通晓经史,却不擅兵事,平日兵略多听取周瑜的意见。因此他一面聆听严毅所说,一面观察周瑜神色,见其不时面露赞许之色,心里渐有定见,但仍有些不放心:“君侯方才论及项羽旧事,确有道理。但古今形势殊异。当年巨鹿之战,秦军虽众却离心离德。而今许王联军虽非铁板一块,却也未至土崩瓦解之境,不能一概而论。”
严毅大笑道:“周公岂不闻钱塘之战、句容之战乎”
周尚一时无言,目光悄然投向周瑜。见其微不可察地颔首示意,遂不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转而问道:“以眼下情势来看,许贡、王朗、祖郎必是分由三路同时来攻。君侯腹背受敌,又该如何破解这三路敌军”
问出这个问题,表示他已认可严毅之前所说。推演战局时,论战双方必是先在部曲数量、战力、领兵之将、地形等方面达成一致意见,方才讨论战术细节,以此得出胜负结论。
严毅不愿在这个问题上多做讨论,有周瑜这个知兵之人在,他也不必说得很细,沉吟道:“祖郎之兵,我以豫章兵牵制。许贡、王朗之军,我与伯符各领一军,一攻一守,先破其一,大势定矣。”
周瑜自始至终静坐一旁,未发一言。此刻终于开口道:“以君侯与伯符之能,应可破许贡、王朗之军。即便战事一时陷入胶着,也可立于不败之地。”
周尚的心跳不禁加快了几分,他清楚周瑜的性子,在此等大事上从不轻易开口,一旦开口,便是心里已有把握。
想到严毅极有可能占据江东千里沃土,他心中一阵激荡,不动声色地伸出右手,在案几上轻轻叩击,一副思索之色。
周瑜拿起案几上的酒盏,饮了一口。
这是两人约定的暗号,周尚见状,不再迟疑,整肃衣冠,郑重问道:“袁术于我族广布耳目,监察甚严。敢问君侯,有何良策助我族渡江又打算如何安置我族”
严毅闻言大喜,知道周氏已做出决定,剩下的不过是讨价还价,以争取最大的利益。
他脸上露出笑容,与周尚、周瑜促膝而谈。
足足过去一个时辰,这场涉及诸多利益与细节的谈话才步入尾声。
三人脸上都露出满意的笑容。
周尚与周瑜起身告辞时,神色间已流露出几分恭敬。
严毅亲自将两人送出营帐。回到账内休息了片刻,便走出帐门,朝远处的一座灰色营帐走去。
此刻的西湖畔,已经变成了他的社交场。乾元会的效果,好得出乎他预料。那些平日难得一见,或是相隔数百里,无暇去拜访的人物,一个接一个地出现在他面前。以至于他随便拐个弯,都能遇见几个。
灰色营帐前,一个身穿儒袍、年约二十的书生不时抬头望向严毅所在的营帐,远远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在几人护卫下走来,连忙整理衣冠。
这个书生便是跟随步练师来到钱塘的张承,其父张昭,其弟张奋。
严毅来到张承身前,揖礼道:“未知张公可在帐中毅冒昧前来,特请赐教。”
张承脸上露出拘谨而紧张的笑容,回礼道:“家父已在帐内久侯,君侯请!”
严毅跟在他身后走入营帐,周围明亮的光线顿时转暗,几缕天光从帐壁缝隙漏入,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
听到脚步声,张昭从案几上堆积如山的书牍中抬起头来,先是仔细打量了他几眼,然后缓缓起身,脸上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
“彭城张昭,拜见君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