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0章

接下来几天,所有的事情都冗杂搅和在一起,在时间破壁机里打成乱七八糟的糊糊,一股脑往韩姝脸上敷过来,让她顶着这一坨东西,被云昳拖着拽着,往订婚这个终点高速奔去。

云家短短两个月内接连死了那么多人,完全没影响云昳要和她订婚的决心,生怕晚一天,些微犹豫,她就会反悔逃走。

云昳不止一次对她说,“我知道,这个订婚确实很仓促,来不及大办,可我不想再等了。”

这个话术很耳熟,貌似上一次订婚的时候,申相仪也是这么对韩姝说的。

云昳向她解释和保证,“我其实很想跳过订婚,直接结婚,可家里的情况,你很清楚,马上结婚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不太吉利。虽然我不在意这个,却不想你因此受委屈。你放心,等风波平定,一切都安稳下来,我一定给你一场最盛大的婚礼。”

每一次他说这样的话,韩姝会握着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问他,“你这么迫切,是因为事太多太忙太乱造成的焦虑,还是因为失去太多,担心连我也失去的恐惧?”

“都不是,和那些东西无关。”云昳捧着她的脸,一遍遍重复答案:“只是因为爱你,因为我想得到你。”

催眠的当事人双方差点信了。

一边是云昳带着她试戒指、选礼服、定场地,海誓山盟温柔缱绻甜言蜜语。一边是所有人都不支持韩姝这么干,让她把恋爱脑掏出来洗洗别挖野菜,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两者形成一种强烈的,犹如尺寸完全错误的面膜在脸上不服帖,还滴得前襟满是水的违和感。

值得庆幸的是真正有话语权的人没有出手阻拦,不然韩姝根本没办法把订婚这事推进半步。

唯一没表示反对过的和司宴,在她做头发的时候拿着平板坐在她身边,逐项和她说云泰宁那边的安排。

“他的情况没那么差,也不算特别好,听得懂话,思路也清晰,只是行动不便,说话不利索。”

“明天中午会先把他从医院接到家里,管家会告诉他你跟云昳的订婚宴安排,后天他和云昳一起去举办宴会的酒店,订婚宴结束后,他被再送回医院,医护人员会全程陪护。”

“如果你有什么话想和他说,安排在明天下午比较合适。”

韩姝闭着眼睛听完,睁眼摇头说,“云昳不会让我在婚宴前接触他的。就算我明天能背着云昳见到他,也一定在保镖和佣人的层层监控下,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云昳都能第一时间知晓。”

和司宴冷笑着划动平板页面,“嘴上说着海誓山盟非你不娶,行动却两码事,他还真是爱你至深啊!”

“谁说不是呢。”韩姝附和,“说不定已经在订婚宴后安排好了杀手团,如果不能让我主动交出四代技术,就来硬的,把我分成一块一块,直到我说出他要的答案。”

和司宴连呸好几声,“不许这么诅咒自己!”

这有什么,说说而已,反应那么大。

韩姝想了想,问,“医院那边的布防情况,哥哥有吗?”

“想趁乱对这老东西下手的人可不少,云泰宁身边全是他自己的绝对亲信,连云昳的人都没有用。”和司宴说,“云晗回家找云昳一趟,结果一去不返,云昳又从不去医院看他,他现在连小女儿的下落都找不到,估计吓得够呛吧。”

“能让我进去吗?”

“哦?”和司宴变严肃了,“今晚?”

“对。”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点头,“好,我来安排。”

韩姝补充一句,“可以等我出来之后,再让云昳知道。”

和司宴:“明白。”

他打了几个电话,发了几条信息,很快把这件事办妥了。

“你做完头发就能过去。”

韩姝盯着他看,和司宴下意识摸了摸脸,“我脸上沾东西了?”

“哥哥看起来好像没有特别高兴。也没有很激动。”韩姝转开目光,“大厦倾塌,兄弟阋墙,从纵览财富权势到一无所有……这些,不是哥哥想看到的吗?”

“没有半场开香槟的习惯。”和司宴笑了笑,“你不也一样,情绪淡淡的,没有杀了云暲的快乐,也没有终于让云昳和你订婚的喜悦。”

和司宴之前隐约摸出点规律,每次她杀了想杀或者要杀的人,情绪都会有短暂的、不那么明显的波动,要么沉沉睡一觉,要么喝酒放松,要么大吃一顿。

可这一次没有感觉到对应情绪变化,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韩姝顶着满头的卷发器,托着腮说,“我觉得一切都在重演,陷入了怪诞的轮回。”

“什么意思?”

和司宴嘴上这么问,心里却快速反应出一些线索和结果。

她指的轮回应该是上一次订婚吧?

果不其然,韩姝说,“如果这次还有像云暲那样的人,那种意外出现,哥哥会保护我不再一次被伤得鲜血淋漓吗?”

“当然,你可是我妹妹。”和司宴说的慎重而笃定,“倾我所有,尽我所能,护你安全。”

韩姝笑了,“谢谢哥哥。”

云泰宁的病房位于顶级vip区,如果云晖没出事,他肯定会住进疗养院,如今住不进去,只能退而求其次。不过这里环境很好,他又在自己人的层层保护之下,其实和疗养院没太大差。

和司宴之所以能那么快搞定韩姝要见面的事,不仅仅因为云泰宁的亲信里有他的人,还有一个原因是云泰宁恰好也想见见韩姝。

既然儿子不肯来医院,那就见见未来的儿媳妇,也能了解些情况,看看儿子到底得了什么失心疯,一定要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娶这个女人。

和司宴陪韩姝到医院,问她需不需要陪她一起进去。

“不用了。”韩姝交代他去做其他事情,“把这里的所有监控,录音,全部处理掉,最好别让云昳知道我什么时候来的,和他聊了什么,聊了多久。”

和司宴表示明白,放心交给他做。

他把高学毅留在外面,确保万一发生什么意外,有人能够支援她。

顶着刚烫好不久的富家千金头,穿着高定小礼服,套着价值不菲外套的韩姝,拎着包包,脚步轻盈优雅,容光焕发地出现在病房里。

床上的云泰宁比上一次见瘦了不少,精神很差,眼窝都凹下去了,头发也没有及时染黑,显得整个人苍老了许多。

从精神矍铄的老人,变成了行将就木的老人。

“云爷爷,”韩姝把他叫醒,“还记得我是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