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你说的不错……娘娘不是要找人解那本游记吗?明天我也该去凤仪宫谢娘娘恩典。”

福安点头,殿下想开了就好。

……

青瓷立在宫门外,晨露沾湿了她的裙角。她远远瞧见江璟霄疾步而来,衣袍下摆还沾着赌坊的尘灰,袖口隐约可见几点墨渍——大约是匆忙间蹭到的赌契。

“殿下倒是准时。”青瓷福身,眼角瞥见他腰间空空如也的荷包,心下了然——怕是“铁头将军”没给他争气。

江璟霄咧嘴一笑,额角还带着薄汗:“答应娘娘的事,岂敢耽搁?”他随手拍了拍衣摆,反倒蹭得更脏了些,“就是路上被只野猫绊了下,耽误了会儿。”

青瓷懒得拆穿他的胡诌,转身引路:“娘娘候您多时了。”

踏入内殿,一缕幽香扑面而来。江璟霄抬眼,只见禾悦斜倚在窗边软榻上,一袭绯色轻纱裙裾逶迤垂落,发间只一支银丝缠珍珠步摇,随着她翻书的动作微微晃动,在晨光中流转着温润的光泽。

——与昨日慈宁宫那朵人间富贵花判若两人。

“璟霄哥哥来了?”禾悦抬眸,唇边漾起浅笑,指尖点了点案几上摊开的《西域游记》,“正好看到龟兹乐舞这段,有些不解。”

江璟霄喉结微动。他原以为今日又要应付些虚与委蛇的试探,却不料她当真捧着书等他。

“这个啊......”他凑近,不经意嗅到她发间淡淡的茉莉香,一时晃神,"龟兹琵琶与中原不同,弦更紧,音色更......"想继续往下说,却发现脑子里没词形容,“呃,其实我也不懂,就是在酒肆听曲儿时瞎记的。”

禾悦唇角微扬,忽然从案几下取出个锦盒推给他:“打开看看。”

盒中静静躺着一只鎏金蛐蛐笼,笼门处精巧地雕着只振翅蟋蟀。江璟霄瞳孔微缩——这分明是西域匠人的手艺,他在西北黑市见过一次,价值百金。

“听闻七哥哥的‘铁头将军’折了。”禾悦托腮看他,步摇垂珠轻晃,“这个赔你可好?”

江璟霄指尖发僵。

——她连他今早赌输的事都知道。

江璟霄盯着那鎏金蛐蛐笼,眼神发直,手指无意识地蜷了蜷。他本想推拒,可那笼子做工实在精巧,笼门上的蟋蟀雕得活灵活现,仿佛下一刻就能振翅鸣叫——他在西北这么多年,都没买到过这么稀罕的玩意儿。

禾悦瞧着他那副模样,轻笑一声,主动将锦盒往他跟前推了推:“璟霄哥哥不必客气。”她微微倾身,发间那支珍珠步摇随着动作轻晃,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左右这东西放在我这儿也是落灰,不如给了懂它的人。”

两人的距离因这动作骤然拉近,江璟霄甚至能看清她睫毛投下的淡淡阴影。他喉结微动,下意识接过锦盒,指尖却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指——温凉如玉。

“那......多谢娘娘赏赐。”他干巴巴地道谢,耳根却有些发热。

禾悦收回手,唇角微扬:“璟霄哥哥喜欢就好。”

江璟霄低头摆弄蛐蛐笼,心里却琢磨着:她今日打扮得这样素净,连支像样的簪子都没有,哪还有昨日那朵人间富贵花的派头?他越想越觉得不妥,暗自决定一会儿就让杨海禄送一匣子首饰来——金的玉的宝石的,统统都要最贵气的!

正胡思乱想间,青瓷匆匆进来禀报四皇子求见。江璟霄猛地抬头,却见禾悦依旧从容,甚至还有闲心抚平衣袖上并不存在的褶皱。

“他来做什么?”

“说是来谢恩。”

禾悦指尖轻轻敲在案几上,发出一声冷笑:“谢恩?”她眼尾微挑,眸光锐利,“本宫不准后宫见丧,他倒来谢恩?谢哪门子的恩?”

江璟霄正低头摆弄那鎏金蛐蛐笼,指腹摩挲着笼门上精致的雕纹,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闻言也只是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显然心思全被这小玩意儿勾走了。

禾悦瞥他一眼,见他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反倒气笑了,挥了挥手:“让他进来。”

青瓷领命退下。

不一会儿,殿外传来脚步声。江铭珲一袭素色长袍,腰间系着一条半旧的白玉带,整个人清瘦如竹,面色苍白,唯有眉眼间透着一丝隐忍的锐气。他手中捧着一个紫檀木匣,步履沉稳地踏入殿内。

“见过娘娘。”他行礼时,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一旁的江璟霄,见他只顾着玩蛐蛐笼,唇角微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

禾悦懒懒地倚在软枕上,指尖绕着步摇垂下的珍珠流苏,似笑非笑:“四殿下今日来,是要谢什么恩?”

江铭珲垂眸,双手将木匣奉上:“蒙娘娘恩准,得以为母请太医,今日特来谢恩。”

禾悦眸光微冷,却并未伸手去接那木匣,只淡淡道:“过了很久的事儿不必在拿出来说。”

江璟霄左看看右看看,突然“啧”了一声,一把抓过那鎏金蛐蛐笼站起身:“你们聊,我去院子里试试这笼子合不合适‘铁头将军’的接班人!”

禾悦:“……”

青瓷:“……”

江铭珲:“……”

他出去后,禾悦眸光冷淡地扫向江铭珲:“四殿下也瞧见了,本宫这里有客,不便久留你。”她唇角微扬,笑意却不达眼底,“还是请回吧。”

江铭珲面色不变,只是捧着木匣的手指微微收紧,骨节泛白。他沉默片刻,声音低沉:“是我唐突了。”

他躬身行礼,转身时目光掠过窗外的回廊——江璟霄正蹲在院子里,举着那鎏金蛐蛐笼对着阳光打量。

他走后,江璟霄兴冲冲地抱着蛐蛐笼跑进来,额上还带着一层薄汗,眼睛亮得惊人:“不错,跟我的‘铁头将军’比毫不逊色。”

他献宝似的将笼子举到禾悦面前,却见她忽然倾身靠近,一方绣着茉莉的丝帕轻轻按上他的额头。

“是吗,看来这东西是寻对主人了。”禾悦声音轻柔,指尖隔着帕子在他额角轻轻擦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