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5章

灶房里传来动静,大傻个他妈端着个豁口碗出来,见了这场景,忍不住也笑了,眼角的皱纹堆成了褶。

这老太太平时话少,可每次见陈乐他们来,眼里总带着热乎气。

自从大傻个跟着陈乐上山,家里顿顿见荤腥,儿子脸蛋子从蜡黄变得红扑扑,身上也长了肉,她夜里头都能睡安稳觉了——知道自己百年之后,儿子有人照拂,这份情分,她记在心里。

“傻小子,还笑?喊你上山打猎了!”李富贵拍了拍他的胳膊,肌肉硬邦邦的。

“打猎?”大傻个眼睛一亮,瞬间精神了,麻溜地穿棉袄,“我去拿家伙!”他那把牛角弓和铁胎弩常年挂在墙上,擦得锃亮,箭头闪着寒光,背上家伙时,动作利索得不像平时那憨样。

仨人出了门,李富贵吆喝着把狗套上爬犁,两条大黄狗吐着舌头,尾巴摇得欢实。

陈乐一扬鞭子,“驾!”狗爬犁“嘎吱嘎吱”碾着雪,往半拉子山深处去。

这趟他们打算翻过山头再往里走,那边林子密,往年总能撞上大家伙。

爬过半拉子山,迈过三道结着冰碴的土坎,眼前豁然铺开一片野生湖泊。

冰面冻得瓷实,上面落着层薄雪,像块蒙了纱的镜子。

仨人踩着冰碴子穿过去,又在没膝的雪地里跋涉了十几公里,直到两座连在一起的山包出现在眼前——正是李富贵说的葫芦山。

这山长得真跟倒放的葫芦一个样:后面是圆滚滚的大山头,前面拖着个尖溜溜的小山头,山口正好对着他们来的方向。

虽说叫“小山头”,可站在底下往上瞅,照样黑压压一片,树林密得能挡住半拉太阳。

一踏上小山头的雪坡,陈乐就觉出不一样了:脚下的雪比别处厚了半尺,踩下去“噗嗤”一声,混着底下的松针,散出股子清冽的草木香。

周遭的树也变了样,除了东北常见的油松、樟子松,还掺着些不常见的硬木,树干笔直,枝桠遒劲,一看就有些年头。

陈乐心里暗喜——这老林子怕是有阵子没人来了,动物指定少不了。

他往山下瞥了一眼,忽然顿住脚。

不远处雪地里蜷着个小屯子,烟囱里冒着烟,看着有十几户人家的样子。

陈乐皱起眉:太平村周边的屯子他都熟,这处却眼生得很。

“瞅啥呢哥?”李富贵凑过来,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

“那是哪个屯?我咋没印象?”陈乐指着问。

李富贵“哦”了一声,咧嘴笑道:“这不是胜利屯嘛!早前是砍伐大队的驻地,后来队里散了,南来北往的人就在这儿扎下根,凑了十几户成了个屯。

我家远房一个表叔还在这儿住呢。”

陈乐这才点头,隐约有点印象,就是从没踏足过。

“对了哥,苗春晓就住这儿!”李富贵忽然拍了下大腿。

“苗春晓?”陈乐挠挠头,一脸茫然,“这名号听着耳生,我咋跟个外乡人似的?”

“哎哟我的哥,你这是发财了就忘本啊!”李富贵急得磕巴起来,“那不是小嫂子的老同学嘛!跟小嫂子一样,都是七里屯嫁过来的,就嫁这胜利屯了!

还有胡秀琴,不也跟她一块儿嫁过来的?”

陈乐这才恍然大悟,拍了下脑门:“嗨,多少年没见,早忘后脑勺去了!走了走了,上山!”

刚转身,就听见头顶传来“嗷嗷”两声,是大傻个在喊。

抬头一看,那憨小子背着弓弩,带着两条狗已经冲上了前面的山坎,正踮着脚朝他们使劲挥手呢。

“大傻个指定有发现!”陈乐加快脚步,踩着厚厚的松针往山上冲。

雪深林密,枯枝在脚下“咔嚓”作响,李富贵紧随其后,嘴里还嘟囔着:“别是撞见熊瞎子了吧……”

冲到山坎上,大傻个正指着山坳里一片密林,脸冻得通红,咧着嘴嚷嚷:“我瞅见……瞅见猞猁了!”

“啥?!”陈乐和李富贵对视一眼,眼里都冒了光。

猞猁这玩意儿,皮毛金贵,肉也能卖个好价钱,在这老林子里撞见,可是走了大运!

“行啊大傻个,这都能认出来!”陈乐拍了拍他的胳膊,“往哪跑了?”

大傻个瓮声瓮气地指向东边:“那……那边!”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片林子密得像堵墙,枯枝交错,雪地上还留着串模糊的脚印。

李富贵搓着手:“这路可不好走啊……”

“不好走也得追!”陈乐一挥手,“这玩意儿能顶咱仨月嚼用!”

仨人合计了两句,很快有了主意。

陈乐和李富贵蹲下身,从背篓里掏出麻绳、铁夹子,在密林入口处忙活起来。

挖坑、埋夹子、铺雪伪装,动作麻利得像玩戏法——常年打猎,布置陷阱早成了本能。

大傻个在一旁帮忙递东西,眼睛瞪得溜圆,生怕漏了啥步骤。

半个钟头不到,三个陷阱就布置妥了。

陈乐吹了声口哨,两条大黄狗立刻竖起耳朵。

“去!”他朝密林里一指,狗“嗖”地窜了进去,尾巴在雪地里扫出两道白痕。

没多会儿,林子里就传来狗叫声,又急又凶。

“有动静!”李富贵拎起猎枪,率先冲了进去。

陈乐和大傻个紧随其后,踩着狗脚印往里钻。

就见两条狗正围着个灰扑扑的小东西打转,那玩意儿比家猫大一圈,皮毛油光水滑,灰中带点白,看着肉乎乎的,显然攒了不少膘。

它被狗堵在棵大树后,弓着背,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吼,眼睛在林子里闪着幽光。

李富贵凑近了些,挠着头嘟囔:“这……这咋不像猞猁啊?瞅着怪别愣的……”

“管它是啥!先抓住再说!”陈乐拍了他后脑勺一下,率先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