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5章 暗流交织,各方之态
新野城外,厉兵秣马,喊杀震天;城内,妇孺劳作,赶制军需。
表面上看,整个新野都拧成了一股绳,在即将到来的灭顶之灾面前,爆发出惊人的求生意志和凝聚力。
然而,在这喧嚣的备战声浪之下,更深层次的暗流,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交织、涌动,牵动着各方势力的神经,也左右着我们最终的命运。
我的案头,除了每日汇总的军务简报和城防进度,还有一份份来自玄镜台的、用特殊密语写成的绝密情报。
它们如同黑暗中的眼睛,让我得以在维持新野这艘破船表面平衡的同时,窥见更远处那惊涛骇浪的真实面貌。
襄阳,这座荆州的心脏,此刻正被一种诡异的平静和更加浓重的阴霾所笼罩。
锦瑟传来的最新密报显示,刘景升(刘表)的病情已经急转直下,恐怕时日无多。
趁此机会,蔡瑁、张允一党几乎完全掌控了襄阳的局面。
他们以“护卫州牧、稳定局势”为名,层层加固了州牧府和襄阳城的防卫,名为保护,实为软禁。
刘琮公子虽然被推到了前台,频频露面安抚人心,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不过是蔡氏手中的提线木偶,一言一行皆受掣肘。
更让我心惊的是,玄镜台在襄阳的暗桩冒着极大风险探听到,近期蔡府与许都方面的信使往来异常频繁,虽然传递的具体内容难以截获,但结合曹操大军压境的背景,其意图已昭然若揭
——蔡瑁,这位荆州水师都督、刘表的小舅子,恐怕早已下定决心,要将整个荆州,作为献给曹操的投名状!
城中并非没有反对的声音。
一些忠于刘琦或对蔡氏擅权不满的官员,仍在暗中奔走联络,试图寻找机会扭转局面。
然而,他们的力量太过分散,且在蔡瑁集团严密的监控和高压态势下,如同暗夜里的萤火,微弱而无力,根本无法形成有效的反抗。
襄阳城,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密不透风的囚笼,只等着主人咽下最后一口气,便要彻底改换门庭。
这情报,如同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我的心头。
它意味着,我们寄希望于荆州内部力量牵制曹操的想法,已经彻底破灭。
一旦刘表离世,襄阳很可能兵不血刃地落入曹操之手,届时,我们这支驻扎在新野的孤军,将彻底失去后援,腹背受敌!
与此同时,来自江夏的情报,则充满了另一种绝望与焦灼。
玄镜台在江夏的分部传回消息,刘琦公子在得知父亲病危和曹操大军南下的双重噩耗后,心急如焚,寝食难安。
他数次想要带兵返回襄阳探望父亲,并试图阻止蔡瑁的阴谋,但都因兵力悬殊、路途遥远以及蔡氏党羽的阻挠而未能成行。
江夏虽是军事重镇,但刘琦初来乍到,根基未稳,手中能调动的兵力有限,且大多需要用于防备江东方向的潜在威胁。
他就像一只被困在孤岛上的鸟,眼睁睁看着远方的巢穴即将倾覆,却无力飞渡。
近几日,刘琦甚至通过我们预先建立的极其隐秘的渠道,连续送来了两封密信。
信中言辞恳切,充满了对父亲病情的担忧、对蔡氏篡权的愤慨,以及对自身处境的无助。
他几乎是在哀求,询问我们(他可能以为主要是问计于孔明,但我知道,信最终会落到我手里)是否有良策助他脱困,或至少能保全性命。
读着刘琦那充满惶恐与哀求的字句,我心中虽有波澜,却也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眼下的新野自身难保,如同狂风巨浪中的一叶扁舟,哪里还有余力去拯救远在江夏的他?
我只能指示玄镜台江夏分部,密切关注刘琦动向,尽可能为他提供一些预警信息,并在“力所能及且不暴露自身”的前提下,给予有限的物资或情报支持。至于更进一步的行动,只能暂时搁置。
他这颗我们当初费心布下的棋子,现在看来,其自身的命运已经变得岌岌可危,能否在即将到来的风暴中存活下来,更多地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外部暗流汹涌,新野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各种情绪和心思同样在交织碰撞。
主公刘备这几日明显忧心忡忡,鬓角的白发似乎又增添了不少。
他几乎每天都要召集我和元直、孔明议事,反复推敲守城策略,询问粮草、兵械的储备情况。
言谈之间,他既有对曹操大军压境的深深焦虑,也有对荆州基业可能沦丧的惋惜,更反复强调,纵然战至最后一人,也绝不能行伤天害理、祸害百姓之事。
这种近乎迂腐的“仁德”底线,在这种生死存亡的关头,有时让我感到无奈,却也隐隐有些敬佩。
这或许正是他能屡败屡起,聚拢人心的根本原因吧。
云长和翼德则简单直接得多。
他们早已摩拳擦掌,每日除了加紧练兵,便是向主公请战,恨不得立刻出城与曹军决一死战,重演当年斩颜良、诛文丑,或据水断桥喝退曹军的“辉煌”。
他们的勇武和斗志无疑是鼓舞士气的利器,但也需要我和孔明、元直在一旁不断地劝说、安抚,约束他们的冲动,以免打乱整体的防御部署。
孔明依旧是那副羽扇纶巾、从容不迫的模样。在公开的军事会议上,他条理清晰地分析敌我态势,制定了详尽的城防计划,甚至还准备了数套在极端情况下组织军民安全撤退的预案(当然,这些预案的可行性,在我看来并不高)。
他的冷静和智慧,无疑是此刻新野城中最大的稳定剂,让惶恐不安的军民看到了一丝希望。
而我,陆昭,则游走于这公开与隐秘之间。
在府衙的议事厅里,我积极参与讨论,提出建议,配合孔明完善各项防御措施,努力扮演好一个忠诚可靠的同僚和臂助的角色。
我会适时地将玄镜台获得的部分“无害”情报(例如曹军的大致行军路线、先锋部队的构成等),以“斥候探得”或“特殊渠道获悉”的名义分享出来,既能提升我在团队中的价值,又能微妙地引导大家的判断,使其更接近我所预期的方向。
但在密室之中,在只有我自己、元直,以及少数绝对核心成员(如石秀、负责工坊的亲信)参与的秘密会议里,我则在不断完善着那套更加冷酷、更加现实的“极限生存计划”。
物资的隐藏、精锐私军的突围路线、与糜氏商队撤离通道的对接、甚至在最坏情况下如何舍弃“包袱”,保存核心力量……这些,都与孔明那套看似周全、实则过于理想化的公开方案,有着本质的区别。
我清楚地知道,信息的不对称,是我最大的优势。
我掌握着来自玄镜台的全方位情报,了解襄阳的虚实、江夏的困境、曹军的动向,甚至对江东可能的反应也有着更深的判断。
这些信息,让我能够比刘备、甚至比孔明,更早、更准确地预见到即将发生的剧变,并提前做出应对。
暗流,在无声地交织。
襄阳的权力更迭、江夏的孤立无援、新野的奋力挣扎,以及那来自北方、即将吞噬一切的黑色洪流……所有的线索,都在指向一个即将到来的、无比惨烈的结局。
暴风雨前的最后时刻,往往是最令人窒息的。
我站在窗前,望着城中星星点点的灯火,感受着空气中那股山雨欲来的沉重气息。
各方势力都在这最后的时刻,做着各自的抉择,或挣扎,或沉沦,或蓄势待发。
而我,必须保持绝对的冷静,利用我所掌握的一切信息和资源,在这盘生死棋局中,为自己,也为那些真正追随我的人,找到那唯一的、通往生路的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