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二姨欲言又止,我却已从她刚刚的态度猜出来了。

我问:“有证据吗?”

她摇头,只说是从他的反应判断。

我伸手让二姨把我扶起来,她将枕头垫在我背后。

我说:“没证据的事,先别冤枉他,让他进来。”

二姨担忧地看着我,她有些不放心,毕竟孩子没了,跟他脱不了关系。

我扯出一丝寡淡地笑,“不会有事的,让他进来吧。”

二姨这才去门口把人唤进来。

李叙言进门时神色哀伤,我看得出,他很担心我,而担心是演不出来的。

“叙言,”我无力地拍拍床边,“你坐。”

他急忙走过来,坐在我旁边拉着我的手在掌心里暖着。

“手这么凉。”

也许是麻药劲儿没过,我没觉得冷,只觉得四肢麻木,好像不太听使唤。

我问他:“叙言,医生怎么说的?”

明显察觉到他握住我手的力道紧了下,又缓缓松开,说:“医生的意思,怀疑你是药物导致流产。”

“你觉得可能吗?”我反问。

他始终没看我眼睛,垂着眼帮我搓着手心,“不好说,等检验结果出来,就知道了。”

我说:“已经送检了?”

“送了。”他点头,又拿来我另一只手捂热。

李叙言看向我,问:“如果跟他有关,你恨他吗?”

不知道为什么,提及沈听澜时我长长地叹口气,是绝望后的麻木,还是无奈的一声叹气,我已经分不清了。

只知道当已经成型的胎儿,被迫脱离我的身体,强烈的绞痛是我这辈子都没体会过的,我生生扛住那种撕扯的痛,直到手术结束,我恨不得冲出去一刀扎在他心口。

我说:“恨啊。……我怀了六个月的孩子,就这么没了,怎么能不恨。”

李叙言垂下头,指腹无意识的抚摸着我的手,“晚澄,把身子养好,以后会有孩子的。”

“!”我抽回手,他微怔地看向我。

我问他,“我再问你一次,我流产的事,你知情吗?”

注意到他喉咙吞咽口,然后摇头,“不知道。他抱你出来时,我也被吓到了。”

“你的意思,是他害我流产的?”

他沉默了。

在我看来,沉默即默认。

二姨一直在病房里,有些话我们聊不开。

我看眼时间,说:“二姨,我没事了,有叙言在这陪着,你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再来。”

她说:“不行,我不放心。”

我懂她的意思,“医院这么多人,能有什么事,真有事,护士就跑过来了,放心吧。

叙言,你送二姨下楼,再帮她打车。”

李叙言起身,“二姨,你身体不好,腿也站一天了,下午腿就开始疼了,还是回去休息吧,我能照顾好晚澄。”

她眼神戒备,“谁照顾我也不放心,还是你回去吧。”

“二姨,”才说几句话,我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明早,明早我想吃你家楼下的,徐记家的黑米粥,来得时候帮我带一份。”

二姨说:“知道了,别说话了,快躺下休息。”

她将我安顿好,才离开,李叙言不会儿功夫回来了。

“我给二姨叫了车,车牌号我记下了,让她到家跟我说一声。”

我睁开眼,“……好。”

他挪来一把椅子坐在我旁边,始终守着我,也不见他休息。

我说:“你在旁边的小床上睡一会儿吧。”

他说:“不困。”

我催他,“大半夜的,怎么不困,快去睡。”

他将我头顶的床头灯关了,病房瞬间陷入黑暗,只剩下走廊透过病房门的磨砂玻璃散进来的一束暗光。

李叙言坐在阴影中,我只能看到他被漆黑的夜勾勒出的轮廓,他微微塌着肩膀,人显得很疲惫。

“叙言,躺一会儿吧,忙了一天,你也很辛苦。”

下一秒,李叙言突然抱住我,他的臂膀有力而宽阔,紧得好像怕我消失了似的。

“不好意思,今天给你和你的家人朋友添了很大的麻烦。”

李叙言将头埋在我颈窝处,他轻声说:“晚澄,你不会离开我吧?”

“为什么这么问?”我看着头顶的天花板。

楼下的路灯将树木的枝叶投射在棚顶,风一吹,好像一副挥动的风景画。

李叙言说:“孩子没了,你是不是就不需要我了?”

我抬手轻拍他背,“孩子没了,又跟你没关系。”

李叙言静默了良久,才说:“要是跟我有关系呢?”

我一直在等他亲口告诉我。

“叙言,我给了你两次机会,希望最后一次你能把握。”

他低沉的声音在空寂的病房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变得陌生又冰冷。

李叙言告诉我,他到酒店时也看到宜真了。

他警告宜真别乱来,但宜真说她也通知沈听澜今天是我们举行婚礼的日子。

人都是有弱点的,宜真正抓住他想报复沈听澜的心理,让沈听澜亲眼看着深爱的女人怀着他的孩子嫁给别人,这是对沈听澜最致命的报复。

还告诉他,会有一场好戏。

结果,却发生我流产的事。

李叙言一开始不想有人介入调查,就是怕找到宜真后,供出他也是知情人。

我平静地听着,李叙言确实不知道宜真又做了什么,但眼前的局面他也猜到了,流产的事是宜真动了手脚的。

李叙言不停地跟我道歉,他说:“晚澄,我真没料到会发生这么严重的事,孩子没了,我也很难过。”

我问:“你真的难过吗?”

他身子一僵,“……”

“叙言,你还有没有话想跟我说?”

他默了默,才说:“……看到你被推出手术室,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我也心疼得很。”

我说:“你心疼我,我信。但我的孩子没了,你有真正动过心吗?”

他撑起身子,借着微弱的光看我,轻声说:“怎么也是个小生命,我当然也会动心的。”

我抚上他的脸,眼中一片荒芜,说道:“叙言,你喜欢我,我能感觉到,心疼也是真的。

但我的孩子没了,你想的是……

沈听澜,你终于也尝到亲人离世的痛苦了。”

他嘴唇翕动,想反驳,却说不出半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