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四章 是个女儿
医院空旷的楼道阴影里，一道挺拔却难掩落寞的身影静静伫立。
顾沉砚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深邃复杂眼眸，目光穿过长长的走廊，紧紧锁在远处那扇亮着“手术中”红灯的门上。
他指尖夹着的烟早已熄灭，自己却浑然未觉。
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那扇门内任何细微的动静都牵动着他的神经。
当看到裴烬的身影风尘仆仆、却坚定无比地冲进手术室时，他紧绷的肩膀松了下来，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回实处。
总算赶到了。
顾沉砚抬手，缓缓摘下了口罩，露出略显苍白憔悴的脸，嘴角牵起一抹苦涩到极致的弧度。
他的人生似乎总是在迟到。错过她的真心，错过挽回的时机，如今连在她最需要陪伴的时刻，也只能像个局外人一样，躲在阴暗的角落里。
没想到，在她人生如此重要的关口，最终能名正言顺陪在她身边的，依旧是裴烬。
顾沉砚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胸腔里翻涌的酸涩和痛楚，最终只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转身，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楼道的阴影中。
如同他来时一样，落寞地离开了这个与他无关的喜悦现场。
……
而此时，手术室里又是另一番景象。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息，每个人脸上写着紧张和期待。
宋南星躺在产床上，额前的发丝早已被汗水浸透，凌乱地贴在皮肤上。
她脸色苍白，嘴唇因为用力而被咬出了一排深深的齿印，每一次宫缩带来的剧痛都让她忍不住发出压抑的呻吟，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
“唔——”
宋南星双手死死攥着身下的床单，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
“加油！宋女士，看到宝宝的头了！再用力一次！跟着我的节奏，呼吸，用力！”
医生的声音温和而充满力量，在一旁不断地鼓励引导。
护士细心地为她擦去不断渗出的汗水。
宋南星的意识在剧痛的浪潮中有些模糊，体力正在快速流逝。
她感觉身体像是要被撕裂开，所有的力气都凝聚在最后这一刻。
就在她再次积蓄力量，准备迎接下一波阵痛，指甲几乎要掐破自己掌心时——
一只温暖、干燥而有力的大手，坚定地覆上了她紧攥的拳头。随即，修长的手指强势却温柔地撬开了她掐着掌心的手指，与她十指紧紧相扣。
另一只手臂则绕到她颈后，让她能借力依靠。
“星星，别掐自己……”
低沉沙哑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熟悉到让她灵魂都为之一颤。
“掐我吧。”
宋南星猛地睁开被汗水迷住的眼睛，瞳孔因难以置信而微微收缩。
她艰难地侧过头，逆着手术灯的光线，看到了那张此刻绝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脸庞。
裴烬的脸上还带着匆忙赶路的风霜，下颌线绷得紧紧的，眼底布满了红血丝，但看向她的眼神却无比专注，充满了疼惜和力量。
“裴烬……你……”
她声音虚弱，带着哽咽，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是我，我回来了。”
裴烬俯下身，额头抵住她汗湿的额角，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地敲在她心上。
“对不起，差点迟到了，我说过会陪着你，别怕，我在这里。”
他回来了。
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穿越了所有的阻碍，来到了她身边。
这一刻，所有的坚强和隐忍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委屈、疼痛、以及巨大的安心感交织在一起，让宋南星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混合着汗水滑落。
与此同时，一股新的力量也从两人交握的手心，从他坚实可靠的怀抱里，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
“来，妈妈加油，爸爸也来了！我们一起，最后一次，用力！”
医生适时地引导。
宋南星深吸一口气，紧紧回握住裴烬的手，仿佛要将所有的力量都灌注其中。
她依循着指令，集中了残存的所有力气。
“哇——”
一声响亮而清脆的婴儿啼哭，如同天籁般划破了手术室里所有的紧张和压抑。
“恭喜，是个漂亮的小公主，六斤八两，非常健康。”护士将清理好的宝宝抱过来，脸上洋溢着笑容。
小家伙皮肤红彤彤的，闭着眼睛，小嘴巴一张一合，发出有力的哭声，挥舞着小拳头，充满了生命力。
裴烬小心翼翼地接过那个被包裹在柔软襁褓里、小小的、温热的一团。
他的动作有些僵硬，生怕碰坏了这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裴烬低头看着女儿皱巴巴却无比可爱的小脸，那双在商场上杀伐决断、冷厉逼人的眼眸里，此刻只剩下能将人溺毙的温柔和初为人父的不知所措的激动。
他抱着孩子，走到精疲力尽却坚持睁着眼看的宋南星身边，单膝跪在产床旁，让她能更清楚地看到孩子。
紧接着。
裴烬腾出一只手，用指腹轻柔地拂去宋南星眼角和额头的汗水和泪痕。
“辛苦了，老婆。”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蕴含着浓得化不开的心疼和爱意。
“你看，我们的女儿……她很像你。”
宋南星虚弱地笑了笑，目光贪婪地流连在女儿的小脸上，所有的疼痛和疲惫在这一刻都觉得值得了。
她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宝宝柔嫩的脸颊。
“她叫什么名字好呢？”
宋南星抬头看向裴烬，眼中带着询问和依赖。
裴烬凝视着她，又低头看看怀中的女儿，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沉吟片刻，眼底漫上温柔的笑意。
“叫‘裴慕星’好不好？”
他轻声说，目光灼灼地看向宋南星。
“裴烬，永远倾慕宋南星。”
宋南星微微一怔，随即苍白的脸上泛起一抹红晕，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这个名字彻底击中，暖流汹涌。
她看着眼前深爱的男人，再看看他们爱的结晶，眼中泛起幸福的泪光，轻轻点了点头。
“好，裴慕星……小慕星……”
裴烬将女儿轻轻放在宋南星枕边，然后俯身，在宋南星的唇上印下一个温柔而郑重的吻，又轻轻吻了吻女儿的额头。
手术室里，灯光变得柔和，先前紧张的气氛被甜蜜和幸福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