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一章 奇怪的老人
宋南星头也没抬，还在手写刚才那位李女士的病案总结，笔尖在纸上发出沙沙的轻响。
“请进。”
门开了，有人走进来，却没有像前一位病人那样立刻开口说话。
诊室里陷入诡异的安静，只有宋南星书写的声音。
等了半晌，没听见对方描述病情，宋南星这才有些疑惑地抬起头。
映入眼帘的是一位看上去年逾古稀的老人。
他头发银白，梳得一丝不苟，身材清瘦，背脊却挺得很直。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碧绿色眼睛。
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目光复杂，里面翻涌着震惊、怀念、探究，甚至还有一丝……愧疚？
老头嘴唇微动着，用极低的声音喃喃自语，几乎听不清。
“像……真的太像了……”
宋南星蹙眉，放下笔，礼貌地开口：“老先生，您说什么？我没听清。”
对方像是猛然回过神，眼底那些复杂的情绪瞬间收敛，恢复了平静。
只是那碧绿的眸子深处，依旧残留着一丝波动。
他缓缓在诊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摇了摇头，声音低沉而略带沙哑，用流利的中文说、
“没什么，人老了，就容易自言自语。宋医生，麻烦你了，我近来总觉得心口闷得慌，夜里也睡不踏实。”
宋南星压下心头那点怪异的感觉，示意他将手腕放在脉枕上。
几分钟后。
她抬起眼，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碧绿眼眸，斟酌着语句，缓缓开口。
“老先生，您这病是心病，心气郁结已久，瘀阻脉络，能活到现在全凭一股意念撑着……”
她说的比较委婉，但意思很明确。
这具身体早就油尽灯枯了，只是靠着某种执念硬撑着的。
老人听完，非但没有流露出丝毫恐惧，反而笑了。
“宋医生年纪轻轻，医术却如此了得，诊断得分毫不差。”
他缓缓开口，目光再次深深地看着宋南星，仿佛要通过她的脸，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宋南星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下意识避开，垂下眼睑，快速写下了一个疏肝解郁的方子，主要是些温和调理的药物。
“心病还需心药医。这个方子只能略微缓解您的不适，关键在于您自己。”
老人接过药方，看也没看，小心地折好放进口袋。
“谢谢宋医生。”
他微微颔首，然后转身，步履蹒跚地走出了诊室。
宋南星看着关上的门，心里那点怪异感久久不散。
这个老人，太奇怪了。
……
转眼，五个预约病人全部看完。
虽然量不多，但重新接触病人、思考病情的过程，让宋南星感到一种久违的充实，甚至有些意犹未尽。
裴烬从帘子后面走出来，很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东西，牵起她的手。
“累不累？”他低头问，眼神关切。
“不累，正好。”宋南星笑着摇摇头。
两人牵着手，并肩走出医院，夕阳的余晖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这一幕，就像城市里千千万万对普通夫妻一样，下班，回家，平淡而温馨。
裴烬敏锐地感觉到宋南星今天的情绪似乎比平时安静一些，捏了捏她的手心，问道：“怎么了？今天看诊不顺？”
宋南星想了想，还是把那个混血老人的事情告诉了裴烬。
“总觉得他看我的眼神怪怪的，好像认识我，又好像透过我在看别人，心里有点说不出的感觉。”
裴烬当时正在帘子后处理一个紧急视频会议，确实没太留意外面的具体情况，但听宋南星这么一说，警惕心立刻提了起来。
任何让星星感到不安的因素，他都不会放过。
“我让人留意一下这个老人。”
裴烬沉声道，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保护欲。
这时，夜色温柔地笼罩下来。
裴烬看着身边人微蹙的眉头，心里一动，提议道：“今天我们不回去吃了，我知道附近新开了一家法餐，环境不错，我们去过个二人世界？”
宋南星闻言，眼睛亮了一下，暂时抛开了关于老人的思绪，笑着点头同意。“好呀。”
晚餐选在了一家顶楼餐厅，靠窗的位置可以俯瞰大半个京城的璀璨夜景。
柔和的烛光，悠扬的爵士乐，精致的菜肴，气氛浪漫得恰到好处。
裴烬细心地为她切好牛排，将最嫩的部分放到她盘子里。
两人一边用餐，一边低声交谈，更多的是裴烬在说，畅想着孩子出生后的生活。
要布置什么样的婴儿房，以后带他去哪里玩，甚至开始纠结该让孩子学点什么……
宋南星托着腮，含笑听着，看着对面男人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柔和的眉眼，心里被幸福填得满满的。
那些不安的预感，在这一刻被温暖的现实驱散。
“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只要健康快乐就好。”
她轻声说，手不自觉地抚上小腹。
裴烬握住她的手，目光深邃而温柔：“当然，他（她）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
……
晚餐后回到锦园，已是夜深。
或许是白天用脑稍多，又或许是孕期容易疲惫，宋南星洗漱后，几乎沾枕头就睡着了。
然而，睡梦并不安稳。
她梦见自己又回到了那间诊室，那个碧眼老人就坐在对面，但诊室里没有别人，光线昏暗。
老人一直对着她笑，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诡异。
突然，他那双碧绿的眼瞳变成了冰冷的蛇眼。
一条色彩斑斓的毒蛇猛地从他眼中窜出，快如闪电，一口咬在了她的手腕上。
一阵尖锐的刺痛传来。
“啊！”
宋南星猛地从梦中惊醒，心脏狂跳，额头上全是冷汗。
“星星？怎么了？”
几乎是同时，身旁的裴烬立刻坐起身，第一时间打开床头灯，温暖的光线驱散了黑暗。
他看到她苍白的脸色和惊魂未定的眼神，立刻将她揽进怀里，大手在她后背轻轻拍抚，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和浓浓的担忧。“做噩梦了？”
宋南星靠在男人温暖坚实的胸膛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梦中的恐惧感才慢慢消退。
她摇摇头，声音还有些发颤：“没事……就是做了个不好的梦。”
她没具体说梦的内容，不想让他更担心。
裴烬也没多问，只是更紧地抱住她，低声安抚：“别怕，我在。只是个梦而已。”
在男人的怀抱里，宋南星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第二天早上。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落，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可宋南星醒来时，却觉得心头像是压了块石头，沉甸甸的，莫名有些发慌。
她按了按太阳穴，试图驱散这种没来由的焦虑。
“没睡好？”裴烬已经穿戴整齐，走到床边，指尖拂过她的眼角。
“有点。”
宋南星没多说，但裴烬看出了她的不安。
他握住她的手，力道沉稳。
“不管发生什么，有我在。”
两人和平常一样出发。
可就在离医院大门还有几百米时，车流变得异常缓慢，最后彻底停滞不前。
前面黑压压地围了一大群人，吵吵嚷嚷的声音甚至穿透了紧闭的车窗，模糊能听到尖锐的哭喊。
医院入口被堵得水泄不通。
“怎么回事？”
裴烬眉头紧锁，眼神锐利地扫过前方混乱的场景，下意识地将车尽量靠边停下，手臂护在宋南星身前。
“待在车里，我下去看看。”
宋南星的心跳骤然加速，那种不祥的预感达到了顶峰。
她拉住裴烬，坚定道：“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