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一章 梦魇
越往里，光线越暗。
最后只剩下手电筒光束，勉强照亮脚下湿滑的石阶。
空气里那股土腥味混杂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腥气，越来越浓，几乎令人作呕。
他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
一种源自无数次生死边缘历练出的本能预警，在脑海里鸣响，一次比一次强烈。
这个与生俱来的对危险的直觉，曾帮助他在最恶劣的环境下死里逃生。
但这一次，明知道前方可能是精心布置的陷阱，裴烬的脚步却没有丝毫停顿。
为了宋南星，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他也必须闯进去。
就在这时。
前方隐约传来打斗的声响，夹杂着几声压抑的痛哼和重物倒地的声音。
裴烬眼神一凛，握紧了手中的瑞士军刀，刀柄冰冷的触感让他保持清醒。
他贴着冰凉潮湿的石壁，更加小心地靠近。
“吼——”
突然，一声绝非人类能发出的恐怖咆哮猛地炸开。
那声音穿透耳膜，直抵灵魂深处，震得整个洞穴都在簌簌发抖，碎石和灰尘不断从头顶落下。
裴烬眉头锁紧，强忍着耳膜的不适，猛地冲过拐角，眼前豁然开朗，是一个巨大的天然石窟。
然而，映入眼帘的景象却让他瞳孔骤缩——
石窟中央，横七竖八地躺着五六个人影，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而且，他还看见了一张熟面孔。
顾沉砚躺在地上，嘴角挂着满足的笑容。
他神情安详得诡异，与周围血腥惨烈的环境格格不入。
这极端违和的一幕，让裴烬后颈寒毛倒竖。
不对劲！
他几乎是立刻就要抽身后退。
然而，已经太晚了。
后脑勺猛地传来一阵剧痛，像是被沉重的铁锤狠狠砸中。
他甚至来不及回头看清袭击者，眼前猛地一黑，所有意识被剥夺，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不知在黑暗中沉浮了多久。
模糊间，似乎有温热的液体一滴一滴落在他的脸上，伴随着压抑的哭声。
“裴烬，裴烬。”
“你快醒醒……”
裴烬艰难地掀开眼皮，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宋南星那张布满泪痕、写满担忧的脸。
“星星。”
他下意识地抬手，想去擦她的眼泪，声音沙哑得厉害。
“别哭，我没事。”
说完，裴烬缓缓用手肘支撑着坐起身，环顾四周。
明亮的窗户，消毒水的味道，干净的床单……
这里分明是京城的医院病房？
自己不是应该在湘西，去寻找蛊王为星星解毒吗？
怎么会……
紧接着，宋南星猛地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声音因为激动和喜悦而微微发颤。
“你刚进去没多久就昏迷了，幸好刀爷他们来得及时，打败了蛊王，成功取得了它的心脏。”
“桑芷已经用蛊王之心做药引，帮我解除了身上的后遗症。”
她抬起头，泪眼盈盈地看着他，脸上绽放出灿烂而幸福的笑容。
那是他许久未曾见过的，属于从前那个宋南星的明媚笑容。
“阿烬，我已经全好了，以后我们一家人，可以永远幸幸福福地生活在一起了。”
她笑着，眼里闪着光，对未来充满无限的憧憬。
裴烬垂眸，凝视着眼前近在咫尺的笑颜，伸手，指尖温柔地抚过她的脸颊，眼神深邃。
下一秒。
他抚过她脸颊的手猛地向下探去，从床头柜上抄起一把水果刀，毫不犹豫地捅进了“宋南星”的心口！
“噗嗤——”
利刃穿透皮肉的声音沉闷而清晰。
温热的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她病号服的前襟，也染红了他的手。
“宋南星”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她低头看了看没入胸口的刀柄，又抬头看他，眼底满是震惊和不可思议。
“为、为什么？”
她嘴唇颤抖着，鲜血从嘴角溢出，断断续续。
“这难道，不是你心底最渴望的画面吗？”
裴烬猛地抽出刀，任由女人的身体软倒下去。
他站起身，脸上所有的温柔缱绻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冰冷的厌恶和杀意。
“因为我爱她。”
所以，哪怕只是一点不对劲，他就能感觉到眼前人根本不是宋南星。
……
四周的景象如同被打碎的镜子般寸寸裂开，然后彻底崩塌消失。
裴烬猛地睁开眼，甩了甩依旧隐隐作痛的脑袋。
他摇摇晃晃地从冰冷的地面上站起身，又回到了那条潮湿的暗道里。
石窟还是那个石窟，地上躺着的人影依旧，只是不见了“顾沉砚”的“尸体”。
“你终于醒了？”
一个低沉而略带戏谑的男声从前方传来。
裴烬猛地抬头望去。
只见——
顾沉砚好整以暇地从不远处的阴影里走了出来，而他的身边，亦步亦趋地跟着宋南星。
男人的手臂环在女人的细腰处，举止亲昵暧昧。
“可惜，你醒来的太晚了。”
顾沉砚勾起嘴角，带着胜利者的姿态，语气里满是占有欲。
“蛊王，已经被我控制，现在星星是我的了。”
裴烬的目光死死锁在宋南星身上。
她的眼神空洞无物，比之前情感缺失时更加糟糕，仿佛一具被彻底掏空了灵魂的精致木偶，完全认不出他是谁。
顾沉砚欣赏着裴烬紧绷的神色，轻笑一声，语气带着施舍般的怜悯。
“星星，本来就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
“以后，我会好好照顾她，还有两个孩子，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所以……”
他顿了顿，眼中掠过一丝残忍的光芒，将匕首塞进身旁人的手里。“宝贝，去，把他杀了。”
宋南星面无表情地接过刀，像是接收到指令的机器，一步一步，僵硬地朝着裴烬走去。
她的眼神空洞，动作迟缓，然而，眸底深处却藏着哀伤和痛苦。
石窟里的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裴烬看着女人一步步逼近，以及她手里那闪着寒光的刀尖。
他不断后退，声音嘶哑。
“星星，看着我，你真的要杀我？”
宋南星没有任何回应，依旧机械地前进，然后，猛地举起匕首，毫不犹豫地朝他心口刺来。
动作快而决绝！
然而——
裴烬的动作比她更快。
几乎在她出手的同一瞬间，他猛地侧身避开刀锋，右手擒住她握刀的手腕，用力一拧。
“咔嚓”一声轻响，伴随着压抑的痛哼。
匕首“哐当”掉落在地。
裴烬脸上所有的痛苦和挣扎已经褪去，只剩下冰冷的厌恶。
他根本没有去捡那把刀，而是猛地抬腿，一记凌厉的膝撞，狠狠顶在“宋南星”的腹部。
同时手肘顺势下砸，重重击在她的后颈。
“啊！”
“宋南星”惨叫一声，身体软软地向前扑倒，眼里满是无法理解的震惊和扭曲。
幻境再次剧烈波动，最终彻底破碎消失……
“吼——”
蛊王气急败坏、近乎崩溃的咆哮。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明它读取到的记忆里，裴烬爱宋南星，爱得胜过自己的生命。
为什么他一次比一次下手狠？
到底哪里出了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