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原来万箭穿心这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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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阴风卷过,殿内众人如梦初醒。

刘德全最先反应过来,猛地扑到李再荣身前,用自己绣着仙鹤的锦袍死死挡住龙袍下摆那片刺目的湿痕。

“护……护驾!”他尖细的嗓音都变了调。

温夜行踉跄着从地上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昌平公主消失的方向。

他突然大笑了起来:“哈哈哈……”

“她刚刚一眼都不愿看我……”

“她是不是还在怪我……”

……

笑声戛然而止。

他转头,扭曲的目光钉在龙椅上的李再荣身上。

那眼神像是淬了毒的刀,恨不能将李再荣千刀万剐。

“叮铃——”他疯狂摇响手上的青铜铃铛,刺耳的声浪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

那些僵立的药人同时睁开猩红的眼睛,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

第一个遭殃的是距离他最近的一位翰林院侍郎。

一个药人突然暴起,枯瘦的手指直接插进他的眼眶,硬生生将两颗眼珠抠了出来。

鲜血喷溅在鎏金柱上,混着侍郎撕心裂肺的嚎叫。

“啊!我的眼睛……”

紧接着是一名六品文官遭殃。

三个药人将他按在宴席上,徒手撕开他的官服。

众人惊恐地看见,那些枯爪竟直接掏进了那文官的胸腔,将还在跳动的心脏扯了出来。

“救……命……”那文官的手在空中抓挠了两下,最终无力垂下。

殿内瞬间化作人间炼狱。

瓷器碎裂声、骨骼断裂声、惨叫声响成一片。

命妇们华丽的衣裙被鲜血浸透,大臣们四处奔逃却接连被药人扑倒。

温夜行站在血泊中央,癫狂地大笑着摇铃。

每一声铃响,就有更多药人从殿外涌入。

“给朕杀!把他千刀万剐!凌迟处死!”李再荣歇斯底里的咆哮在金銮殿内回荡,龙冠歪斜,面目狰狞如恶鬼。

禁卫军的长矛刺穿药人胸膛,却见那些怪物依然行动如常,甚至抓着穿透身体的矛杆将士兵拽到跟前,一口咬断喉咙。

鲜血喷溅在蟠龙柱上,将鎏金染成暗红。

“砍脖子!”江柚白突然厉喝,手中长剑寒光一闪,一个药人的头颅应声而飞。

头身躯摇晃两下,终于轰然倒地。

铁甲卫闻令而动,百柄陌刀同时出鞘,寒光交织成网。

头颅一颗接一颗滚落,那些不死怪物终于化作真正的尸体。

“叮……叮……”温夜行疯狂摇动青铜铃,却再无药人响应。

他孤零零站在血泊中央,四周堆满残肢断臂。

江柚白踏着尸山走来,衣袍染血,剑尖滴红。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温夜行,眼中毫无温度:“弓箭手。”

“嗖——”

第一支箭穿透温夜行膝盖,他闷哼一声单膝跪地。

“嗖!嗖!嗖!”

第二支、第三支……箭矢如暴雨倾泻。

温夜行被钉在朱漆殿柱上,渐渐变成一只可怖的“刺猬”。

鲜血顺着柱上龙纹蜿蜒而下,在青玉地砖上汇成血潭。

濒死之际,温夜行涣散的瞳孔突然亮起微光。

他颤抖着伸出左手,向着虚空中的某处:“云初?是你来接我了吗?”

最后一支羽箭穿透心脏时,他嘴角竟泛起解脱般的微笑:“原来……万箭穿心……这么疼啊……”

染血的手无力垂下,终是闭上了眼睛。

殿外惊雷炸响,暴雨倾盆而下,将朱红宫墙洗得发暗。

李云初不紧不慢地走在青石宫道上,没有撑伞,任凭冰冷的雨水浸透衣衫。

凤尾裙裾拖过积水,漾开一片猩红,不知是染了谁的血。

金线刺绣的云纹吸饱了雨水,沉甸甸地贴在腿上,每走一步都像拖着千斤枷锁。

身后金銮殿的方向,隐约还能听见惨叫与兵戈相击的声音。

一道闪电劈过,瞬间照亮她半边侧脸。

睫毛上挂着雨珠,眼底却凝着化不开的寒冰。

“殿下……”玲珑撑着伞追上来。

“不必!”她抬手制止,声音比雨水还冷,“让这雨好好洗一洗。”

今日的雨和白家灭门那夜的雨一样大。

大到好似能够把世间万物都冲走。

又一道惊雷炸响,电光中可见她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鲜血混着雨水顺腕而下。

压抑到极致的恨意在眸中不断地翻涌。

路过摘星楼时,她突然驻足。

仰头望去,雨水顺着李云初的发梢滴落,在摘星楼的青石阶上溅起细小水花。

她仰头望着这座高耸入云的楼阁,恍惚间又回到了十四年前的那个黄昏。

那时夕阳将整个京都染成血色,九岁的她穿着不合身的铠甲,被舅舅抱上马背。

舅舅的手掌宽厚温暖,稳稳扶着她稚嫩的肩膀。

“初儿,看那边。”少年将军指着摘星楼,眼中映着晚霞,“等新朝建立,舅舅要在这里建一座书院,让百姓家的孩子都能读书。”

她记得舅舅说这话时,眉宇间飞扬的神采比战甲更耀眼。

那时摘星楼刚刚攻下,砖石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可舅舅却已经在描绘太平盛世的蓝图。

“保家卫国不是为了一家一姓的江山。”舅舅蹲下身,用染血的手帕擦去她脸上的烟灰,“是要让老百姓再也不用易子而食,过上安定的日子。”

舅舅当时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眸中的光都快要溢出来。

……

雨水混着泪水滑过脸颊。

李云初伸手抚过斑驳的墙面,这里还留着当年攻城时火炮的裂痕。

谁能想到,舅舅当年尽心尽力辅佐的君王,最后却如此忌惮他。

不惜勾结南疆外敌,来将他除之而后快。

“殿下,雨大了。”玲珑轻声提醒。

李云初恍若未闻。

一道闪电劈开乌云,照亮她眼底翻涌的恨意。

当年舅舅眼中的光,如今都化作了她眸中的火。

她要让那些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所有该死的人,一个都不能少!

“回宫。”她转身时,绣鞋踩碎水洼里倒映的残月,仿佛踩碎某个未亡人的魂魄。

昭阳宫的灯笼在雨幕中摇晃,像引魂的冥火。

她站在阶前最后回望了一眼,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这句话轻得刚出口就被雨水打碎。

殿门在身后缓缓关闭,将满宫风雨都关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