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15 阴阳簿

子夜雨丝裹着纸灰飘进易世坊，段怡安望着水晶棺中与自己面容相同的尸身，手中银剪不慎划破指尖。血珠坠入棺缝的刹那，滇池水突然沸腾如滚粥，数百具缠着红绳的骸骨浮出水面。

&#34；是合葬桩。&#34；李黎的玉化右手按在池边青石，裂纹顺着指节蔓延，&#34；光绪年间湘西的镇水邪术，每具尸骨颈间都钉着桃木人偶。&#34；

梁以涵蹲身捞起截腿骨，褪色的红绳上拴着铜钱大小的银锁。当雄黄酒泼洒其上，锁面浮现&#34；昭安永契&#34；的阴刻字样——与段怡安襁褓银锁的阳文恰好互补。

&#34；你们快看！&#34；刘旖诺突然指着水晶棺惊叫。棺内尸身的嫁衣襟口微微敞开，锁骨处浮现朱砂符咒——正是段怡安今晨在后院焚烧的驱邪符样式。

卯时鸡鸣二遍，穿蓑衣的老船夫送来个桐木匣。匣中黄绸包裹着半部残破账簿，封皮用血写着&#34；阴阳簿&#34；。段怡安翻开泛潮的纸页，光绪二十七年七月初七的记载赫然在目：&#34；寅时三刻，收当物李昭心尖血三滴，当期十世轮回。&#34；

&#34；这墨迹...&#34；梁以涵用银簪挑起字痕，暗红碎屑簌簌而落，&#34；是混着尸油的朱砂，写字人至少咽气七日后才动笔。&#34；

当众人翻至末页时，夹层突然掉出张婚契。新郎名讳处盖着滇南苗疆土司印，新娘生辰八字竟与刘旖诺胎记上的数字完全吻合。段怡安捻起契纸对光细看，背面的暗纹逐渐显现——竟是易世坊全景图，而东厢房位置标着滴血的匕首。

申时暴雨初歇，段怡安带人掘开东厢房地基。在第七铲落下时，铁锹撞到硬物——三尺见方的青铜匣上缠满浸血的红线。匣面阴刻的送葬图里，抬棺人的面容竟与白日送匣的老船夫一般无二。

&#34；是活人祭。&#34；李黎用玉指勾断红线，碎屑落地化作黑蛾，&#34；当年浇铸这匣子时，四个角各埋了童男童女。&#34；

当匣盖掀开时，浓烈的尸臭扑面而来。七层油纸包裹着支翡翠步摇，凤尾处缺了片翎羽——与段怡安前世尸身发饰的缺损完全契合。步摇下方压着张人皮，用苗文刺着段氏家训，边缘处还粘着未腐的指甲。

戌时阴风骤起，人皮突然贴附在梁以涵后背。刘旖诺眼疾手快泼出雄黄酒，皮质遇酒收缩，显露出藏在内层的契约——典当物竟是梁以涵的阳寿，当户签名处按着罗焕的血指印。

亥时三刻，梁以涵的嫁衣无风自鼓。段怡安剪开其袖口，发现后臂浮现黑色刺青——正是阴阳簿缺失的页码数字。当雄黄酒擦拭刺青时，墨迹突然游动，在皮肤上拼出苗疆古寨的星象图。

&#34；这是罗焕的手笔。&#34；李黎的玉指拂过刺青，裂纹中渗出靛蓝汁液，&#34；他在你身上刻了活体密码，需用百年陈醋蒸熏才能显形。&#34；

子夜梆子响过三声，众人架起铜炉蒸煮陈醋。雾气升腾间，梁以涵后背浮出整页契约文——记载着光绪二十七年，罗焕用二十年阳寿换取某种秘术。当段怡安念出&#34；往生契&#34；三字时，青铜匣突然剧烈震颤，翡翠步摇的翎羽缺口处射出红光。

&#34；段阿姨的当心！&#34；刘旖诺推开段怡安的刹那，红光击穿房梁。瓦砾中掉出个油纸包，七层符咒裹着半块血玉镯——内侧刻着&#34；旖&#34；字，正是刘旖诺襁褓中遗失的物件。卯时晨雾弥漫，段怡安将血玉镯按在阴阳簿封皮。缺失的书页竟从池底骸骨口中接连飞出，纸页在晨光中自动装订成册。当翻至第七页时，李黎突然按住段怡安手腕——泛黄的纸面拓印着水晶棺纹样，空白处用朱砂标注：&#34；棺启之时，契毁之日。&#34；

&#34；你们听！&#34；刘旖诺指向后院古井。井底传来指甲抓挠声，辘轳自行转动间，拽上个浸透血水的布袋。解开三层油布后，露出具蜷缩的女童尸身——她手中紧握的银锁，正是段怡安前世佩戴的那枚。

申时烈日当空，尸身遇光开始腐烂。段怡安在女童发间发现枚银针，针尾刻着苗疆土司徽记。当银针刺入血玉镯缺口时，玉面突然显现地图——标注着城西荒废多年的古戏楼。

&#34；这地方我见过。&#34；梁以涵扯开衣领，锁骨处的刺青正在渗血，&#34；罗焕作法时，香案上摆着这戏楼的微缩模型。&#34；

酉时逢魔，众人踏入戏楼残破的门槛。梁以涵的嫁衣突然无风自动，袖中飞出七只纸人，精准落在戏台七星位。当最后一只纸人归位时，台板轰然塌陷，露出个青铜浇筑的八卦祭坛。

祭坛中央的凹槽形状与血玉镯完全契合。段怡安刚将玉镯放入，整座戏楼突然剧烈摇晃。褪色的戏服从梁上飘落，套在众人身上竟严丝合缝——段怡安的前世嫁衣、梁以涵的纸嫁衣、刘旖诺的童养媳服饰，每件都散发着浓重的尸油味。

&#34；别动！&#34；刘厢捏碎玉化食指，翡翠粉末洒在祭坛边缘。裂纹中渗出黑色液体，逐渐勾勒出光绪年间的场景——罗焕正在祭坛前剜出心脏，将鲜血浇灌在青铜八卦盘上。

子时更鼓响过，戏台两侧的烛火突然转绿。刘旖诺佩戴的血玉镯开始发烫，镯面浮现密密麻麻的苗文。当段怡安用银剪划破其指尖，血珠滴在祭坛时，青铜盘突然翻转，露出深不见底的地道。

&#34；光映出石阶上干涸的血手印，&#34；这些抓痕...是有人被拖行时留下的。&#34；

卯时鸡鸣声中，众人在地道尽头发现间石室。墙上用血画着易世坊历代执笔人的画像，段怡安的肖像眼角正在渗血。石案上摆着个乌木匣，开锁机关正是刘旖诺胎记的纹路。

&#34；别开！&#34；李黎的警告迟了半步。匣盖弹开的瞬间，二十年前的契约书飘落——乙方签名处按着段怡安今生的掌纹，而典当物栏赫然写着：&#34；记忆与姻缘&#34；。

辰时日光斜照进石室，契约书突然自燃。灰烬中浮现出段怡安前世的记忆残片：李昭将玉化右手按在她心口，用银针刺穿两人手掌。血珠交融时，青铜棺上的符咒亮起幽光，将他们的魂魄锁进易世坊地脉。

&#34；你们看这里！&#34；刘旖诺抹去石案积灰，露出幅未完成的星象图。缺失的北斗位置，刻着梁以涵生辰八字的甲骨突然龟裂，碎屑拼出&#34；阴阳簿终章藏于罗焕墓&#34；的字样。

巳时三刻，众人站在荒草丛生的孤坟前。墓碑上罗焕的名字正在渗血，段怡安用银剪挑开坟头土，露出半截水晶棺——棺内躺着与梁以涵容貌相同的女子，发间别着的翡翠步摇，正是青铜匣中缺失的那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