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各凭造化
第一百六十八章 各凭造化
杜玉霜将那日发生的事情缓缓道来。′j_c·w~x.c,.!c+o-www.
“你胸前五道恶鬼爪印,你可还记得?”
谢鸢点点头,如今虽然那伤口已经尽数恢复,但那疼痛却仿佛已经深入骨髓,一想起来时,谢鸢便感觉胸前隐隐泛痛。
“当时那恶鬼已经从白骨上脱了出去,后来又返回来,抓起地上骨爪袭向我。”谢鸢回忆道。
杜玉霜叹了口气:“果然没错,正是那副骨爪。”
“那骨爪上头应该附了魔气,否则不会给你留下如此厉害的伤痕。”杜玉霜拧起眉,又问,“你可还记得当时睡下后,有什么异常?”
谢鸢细细想了半晌,才浅浅地摇了摇头,道:“我只记得一觉到天亮,再醒来时,便已经是半个月之后。”
杜玉霜沉吟片刻:“当日我急匆匆赶到贺府,我虽然无法视物,却能察觉到府中泛着两道阴气,后来刻时郎告诉我,那正是从冥界来的两位官差,当时他们两个联手压制,竟然都没按住你身上的魔气。”
想起器灵的话,谢鸢问:“府中可还有个少年?”
杜玉霜点头:“只是我到时,那少年正要离开。”
提起那日府中遇见的少年人,杜玉霜眉间染上一抹疑色,他有些疑惑道:“那少年似乎掌握神力,可我凑近他时,却并未感觉到什么异象。”
对方指的,应当是楚轻臣所掌握的裂空之术。
只不过现下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
谢鸢问:“后来是如何收场的?”
杜玉霜沉吟片刻,道:“我作法为你除了魔气,结果里室突然窜出一只狐狸,说话怪声怪调的,嘴里还嚷着什么东西,只是那时太过匆忙,我没有听清。.g¨u`g_e?b.o?o·k?.,c_o?www. ”
谢鸢垂了垂眼,知道对方说的是那狐狸道童,也不知道那老狐狸后来看没看出来她并不是什么青使,现下又如何了。
“那狐狸冲过来后,拎着桃木剑就要向你刺去,最开始我还以为他是个普通道童,待发现他身上的骚味,我才明白他的真身。”杜玉霜道,他抬腕抿了一口清茶,脸上两处空洞被隐在斗笠之下。
“后来那狐狸去哪了?”谢鸢问。
“自然是顺手杀了。”杜玉霜正将口中的茶咽下,闻声随口回答道。
谢鸢一怔,没想到会是这句话。
那老狐狸修炼万年,心心念念的百鳯丸还没用下,就这样,斩了?
杜玉霜良久未听见她出声,忍不住侧了侧耳,询问道:“可是那老狐狸身有异动?”
谢鸢摇摇头,心中莫名泛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滋味,对方随口抛下的这句话,似乎那只万年大妖只不过街边一个不起眼的杂草一般,顺手杀了、顺手除了……万年间的晨起修炼,枕月而眠,都在一瞬间烟消云散,未曾存在过一般。
感应到谢鸢情绪起了变化,杜玉霜笑了,难怪他那位老友说谢鸢此人身为斩妖修士,却心性优柔寡断,难以证道。
杜玉霜没再说话,只是细细品茶,等谢鸢整理好思绪。
隔音帐将楼下嘈杂之声尽数隔绝在外,谢鸢静坐在茶楼之上,一时间竟只能听见自己一下又一下的心跳。±零)·点<\|看-?书* &?;已??发?*布2最-3\新$$章&|节¤°
“可我昏睡半月,陈阿水失去记忆又是为何?”
过了好一会儿,杜玉霜才听见谢鸢又问道。
他放下茶杯,指尖轻点杯中,手指沾了点水渍在桌上画下一个圆圈。
“这是凡人的元神,”杜玉霜解释,“你与陈阿水的元神受了重创,或多或少都产生了影响,只不过这半月你并非全然陷入昏睡,而是如同陈阿水一般行尸走肉,没有了回忆。”
谢鸢眉头深深拧起:“行尸走肉?”
杜玉霜点头,道:“陈阿水现在,正如你这半月的模样,能言语,能走路,却失了主神,与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区别?”
谢鸢静默,默默消化着杜玉霜的这几句话,陈阿水能说会笑,可体内竟然没有主神?
“那要何时才能恢复?”谢鸢问。
杜玉霜叹了口气,这便不好估算了,谢鸢历尽千帆,却也半月才醒来,那陈阿水一介凡人,或许一辈子都不再苏醒,也有可能。
“若是不能醒来,又会如何?”见杜玉霜不语,谢鸢又问道。
“那便一辈子这般,‘无忧无虑’。”杜玉霜道。
谢鸢静默,如今乱世,若是真的这样一辈子“无忧无虑”,仔细想来,似乎并不是件坏事。
杜玉霜似乎感受到了谢鸢的想法,附和道:“没有主神,自然也没了痴嗔爱恨,陈阿水这辈子丧夫丧子,如此这般傻乐的过下去,也未尝不可。”
谢鸢心头纷乱,她侧了侧头,将眼神落在长街之上。
先前那处纵马伤人的恩怨还没结束,如今几人已经厮打在了一起,好不热闹。
谢鸢又想起陈阿水提起的旧事,连忙转回头
道:“可她有爱有恨,她还记得那年有人纵马撞翻了她的药罐。”
这回轮到杜玉霜怔然,他喃喃道:“不应该啊。”
失了主神,痴嗔爱恨自然被隔绝在外,怎会又记挂着曾经的伤心事呢?
除非……
“除非她早已醒了!”
二人异口同声,一时被这结论惊在原地。
谢鸢是惊诧陈阿水的心中,究竟是吞咽下了多少酸楚,才能对着险些夺走她孙女寿命的仇人又跪又拜。杜玉霜则是震惊,陈阿水身为一名普通凡人,醒来的或许比谢鸢还早。
他沉吟问道:“陈阿水离府后去了何处?”
谢鸢将药王谷的事情告诉杜玉霜,后者长叹一声,神情有些感慨:“也好,药王谷钟灵毓秀,正适合她孙女宋谣修养。”
谢鸢也不再说话,今日一谈,将那日之事了解的七七八八,心中的重石落地,谢鸢也没了再继续坐下去的理由,她起身拜了个礼,便要先行一步离开。
感受到身边人动作,杜玉霜一怔,有些诧异的问道:“剑尊不好奇那魔气后来如何?”
刻时郎说这人睚眦必报,如此看来,倒也不像对方所说。
谢鸢摇摇头,似乎想起对方无法视物,她反问道:“您不是替我除去了魔气?”
“这……确实。”杜玉霜一时哑口,对方说的没错,魔气已经被他除去,可是那魔气去了哪儿,会不会在民间作乱,对方怎么连问都不问一句?
就这般不好奇?
“所以自然也与我无关了。”谢鸢道。
“可是!”杜玉霜急忙叫住她,神情有些急切,“那魔气若是滚入世中,则会引起天下大乱!剑尊身为修士,自当有守天护地的职责,怎能……!”
他没继续说下去,谢鸢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守天护地?
谢鸢垂眼想了想,天降下紫电劈她,地撕开裂口吞她,就连她从前千辛万苦守护的京城百姓,都朝她扔了菜叶子,骂她是灾星。
这天下如何,谢鸢想了半晌,都悟不透究竟与她何干?
谢鸢只拱手抱了一礼,便转身离开。
她一走后,隔音帐闻声而碎,楼底下嘈杂纷乱的人声重新传到杜玉霜耳中。
他在茶楼上独坐许久,才微微叹了口气。
谢鸢此人,心性优柔寡断,又对世俗失望至极,如此两个矛盾交融在她身上,注定会导致她证道之路难如登天。
但随即杜玉霜又笑了。
或许此人已经无心证道,只想安安静静过好自己的日子呢?
只不过……
想起那道魔气,杜玉霜握着茶盏的指尖微颤。
妖族来犯终归是小打小闹,等那魔族入世,天下才真的要乱了。
自古上神不沾人界,而世间身有救世之能的,归根到底不过就那几位,想到谢鸢临走前的淡漠,杜玉霜幽幽叹了口气。
罢了,各凭造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