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表妹菩萨心肠
燕明华闻声猛地抬头,茶盏碎裂的瓷片映出她眼底未及掩饰的惊惶。^k¨a·n?s¢h.u·h_e,z_i_.+c·o*m·
在那张只有巴掌大的小脸上,右脸的疤痕在苍白的肤色下更显狰狞。
从眉心直到右脸颊,即便放下了头发,也遮掩不住那一大块疤痕。
姜宁刚要上前查看,燕林氏已先一步起身,睨着打翻的茶盏。
“你这丫头,平日里就毛手毛脚,今日在贵客面前失仪,该当何罪?”
闻言,林以寒适时接过话头,走到燕明华身侧,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
“姑母莫要动气,六妹妹许是见了二嫂生怯,才会失手。”
她指尖划过燕明华颤抖的肩头,后者却如遭雷击般瑟缩着躲开。
姜宁垂眸掩住眼底冷意,忽而轻笑出声。
“母亲这话折煞我了,六妹妹若是伤了手,传出去倒显得我这做嫂嫂的不体恤。”
“姜家有特制的烫伤膏,正好拿来应急,季兰,去取吧。”
燕明华听姜宁这么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从小到大,她受到的责骂要比关心多。
这还是第一个如此关心她的人。
燕林氏见状脸色微变,正要开口,三姑娘燕明昭突然重重将茶盏往案上一放。u?三(¤叶_屋¤ ′@更\ˉ-新?=+最?>快÷t
“二嫂果然会做人,不过是几滴茶水,倒做出这副菩萨心肠的模样。”
“三妹妹这话可就冤枉我了。”
姜宁伸手轻轻拍了下燕明华,以作安抚。
燕明华仰头看向姜宁,却见姜宁露出个温柔的笑。
只是再抬眼时笑意已凉:“若说菩萨心肠,倒该学学林姑娘,听闻她前些日子在慈云寺施粥,连乞丐都赞一句‘活菩萨’。”
“这等德行,才是你们做晚辈的该学的。”
话音落下,空气瞬间凝固。
林以寒脸上的笑意僵住,燕林氏捏着帕子的手青筋暴起。
燕林氏刚要开口,姜宁截断她的话,目光扫过燕林氏骤然紧绷的肩膀。
“倒是母亲掌家多年,府中规矩森严,连丫鬟犯错都逃不过惩戒。不知前日那个偷东西的丫鬟,如今可还在祠堂跪着?”
此话一出,燕明昭噗嗤笑出声,燕林氏的脸却涨红不少。
苏姨娘和燕林氏斗了这么多年,如今看燕林氏吃瘪,燕明昭当然开心。
林以寒见状急忙拉住姜宁的手:“二嫂莫要再说这些扫兴的话,我们正说诗会的趣事呢。”
她握紧姜宁手腕,露出更温婉的笑:“听说下个月王家要办赏花宴,届时京城才女云集,二嫂可要一同去?”
姜宁反手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林以寒脸色发白:“自然要去,我夫君去,我岂能不去?”
林以寒强忍着腕骨被捏碎般的剧痛,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维持住笑容。.t?a-k/a`n*s*h?u~.?c′o.m′
“二嫂误会了,我是想着二哥公务繁忙,怕你独去无聊。”
“这才想着,到时咱们一块儿去。”
她余光瞥见燕林氏阴沉的脸色,心中暗喜,只要燕林氏不喜欢姜宁,她就永远都有机会。
姜宁忽然松开手,林以寒踉跄着后退半步。
只见姜宁慢条斯理地整理袖口:“我与夫君新婚燕尔,不过是陪我去个诗会的功夫,他还是有的。”
“倒是林姑娘,我们只是表亲,今后称呼,还是唤我二表嫂吧。”
说罢,姜宁扫视一眼道:“六妹妹受了伤,我送六妹妹回去。”
今日叫她来,摆明是想给她个下马威,让林以寒见见她。
姜宁也是奇怪,这次的教训还不够吗?
燕林氏怎么还要往她跟前儿凑?
她也不管其他人的眼色,伸手拉起燕明华,朝着她的院子走去。
出了茗香院,便听里面传来一阵摔碎茶盏的声音。
“你刚刚,是想救我吧?”
而姜宁看着身旁的燕明华,开口问了句。
燕明华愣了下,忙摇摇头。
“这里没有外人,你不必隐瞒。”
姜宁伸过去手,握住她的手。
燕明华很瘦,瘦得几乎只剩下了皮包骨,姜宁感觉自己握着的,只有骨头。
甚至她还能摸到她手腕上的伤疤。
被姜宁拉着时,燕明华甚至还抖了下,不自觉地想收回自己的手。
“二,二嫂,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姜宁指尖拂过燕明华腕间凸起的疤痕,触感如同干涸的河床。
少女躲避的目光,微微佝偻的脊梁上都显示了她有害怕人。
“你总这样怕人?”
她忽然俯身,温热的呼吸扫过燕明华泛红的耳尖。
“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你躲什么?”
燕明华如受惊的雀鸟般后退半步,后腰重重撞上廊柱。
淤青未消的膝盖传来钝痛,她咬住下唇强撑
着没哼出声。
姜宁看着少女发颤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
“我……我只是不小心……打翻的茶,二嫂若是想在国公府好过些,最好不要惹母亲,”
燕明华声音发颤,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不敢抬头,生怕对上那双温柔的眸子。
这些年她早已习惯了在府中做个透明人,不出挑,让人记不起来,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麻烦事。
姜宁突然轻笑出声,从袖中掏出一方帕子。
她轻柔地擦拭着燕明华被茶水烫红的手背。
“六妹妹的手该用来写字作画,不是攥成拳头。”
“躲可不是办法,人家要打我的,我不反抗可不行。”
想起前世燕明华用剪刀划破伤口的模样,姜宁的心中便有些揪得慌。
姜宁指尖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燕明华望着帕子上栩栩如生的莲花,眼眶突然发烫。
姜宁已松开她的手,转身离去。
燕明华望着那抹渐行渐远的身影,突然发现自己的掌心不知何时已被汗水浸湿。
她低头看着手中还带着姜宁体温的帕子。
绣着的莲花在日光中泛着柔和的光泽,恍惚间竟像是要从帕子上活过来。
若非看着姜宁亲切,她也不会多说这么多。
在这个府里生活了这么多年,她学会最多的道理,就是明哲保身。
即便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也要当做不知道,没听见。
只有这样,她才可以好好地活下去。
姨娘临死前说过的,只要她能够活下去,其他的都不重要。
“为什么……要对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