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马车对账

见她又沉默了,周珩原先咄咄逼人的态度不自觉间散了些。


常青青一副有什么说什么的呆愣模样,压根不像左右逢源之人。


周珩咳了一声:“你昨日……”


“对了。公子……”


两人的话头撞在一起,顿时有些尴尬。


“你先说。”


常青青顿了顿,问道:“王公子昨日不是说让我不要来打扰吗?今日又来替我包扎伤口……这是何意呢?”


她直勾勾盯着他,一副不得到答案不罢休的模样。


周珩沉默半晌:“我心善,见不得人受伤。”


常青青仍不依不饶:“为何偏偏是我?街上那么多流落街头风餐露宿的,公子菩萨心肠,大可以接应一把。”


“……”


“若公子又先一日同我好,又一日冷脸,我……是头一回遇见这种事。实在不知该如何应对了。”常青青低下头,闷声道,“还请公子给句明话吧。”


如此牙尖嘴利。


原先只以为常青青此人性格老实,却没想到她也有如此直戳了当的时候。正如现在,非得问个明白一般,不留半分暧昧的地界。


周珩抿了抿嘴:“那日话说的重了,非我本意,是我不对。往后你不必刻意避着我。该如何还待如何……帮你包扎,就当我补偿昨日之事。”


语气如此别扭,常青青猛一抬眼,只见着青年线条分明的下颌,目光投向车窗外头,似是有意避开她的目光。


常青青眨了眨眼,突然想起来一事:“你昨日生气,莫不是以为我同郑明玉有……”


周珩便反问:“不是吗?”


常青青猛猛摇头:“怎会!郑府高官大院,怎么是我一个寻常人能……”她把话头咽了下去,“倒是王公子你,怎么在这处守着?”


周珩随口编瞎话:“听闻相府接连数年受贿举荐科考员额,我的名额便被抹了,因此来这里盯梢。”


常青青愣了,“受贿?郑府那般有权有势!怎会……”


周珩嗤笑一声:“郑元他虽为丞相,一年俸禄不过三百两。他家几个做官的,有那么些钱挥霍无度?”


常青青浅浅算了笔账,心下一惊。


相府每日花钱如流水,单是给二小姐点的餐食,动辄也几两银子……更不必说给她这跑腿的赏钱了。还有府里的亭台楼阁,就连侍从也都穿着华贵,包括那日小电驴踩踏坏的那些摆件东西,随便一算便值千两。


若真说起来……这些钱,都是哪来的?


她仍下意识道:“可,不是说郑家祖上经商……”


“郑元靠妻子母家江南王氏发家,他妻子早逝,郑府同王氏联系甚少,哪还有什么经商之说。全都是骗你们这些……”


说到一半,他住了口,总结道:“总之,我在此是为了收集证据检举郑明玉。”


受贿举荐之事朝堂屡见不鲜,郑府不是唯一一个,也不是风头最盛的。他将所有由头都推到这事上头,只为忽悠常青青而已。


常青青急道:“你——你别去!”眼神里的焦急不似作伪。


周珩挑起眉头:“为何阻拦我。”


“我……”常青青犹豫道,“我说了你别生气!”


她仔细想了想。


倘若真如王公子所说,郑家的银钱多少有些来路不正,那这么多年屹立不倒在朝为官,还那般呼风唤雨,想必一定是早有打点过。王公子如此行事,无异于以卵击石。不见得能扳倒郑府,反倒是……


“相府家大业大,岂是公子你一个……”常青青看他一眼,又匆匆低下头,“一个寻常书生能对付得了的?公子还是顾好自身周全。大不了就、就同旁人一样……”


先交个保护费,求个名额再说。


寻常书生这几个字一出来,周珩短促地勾了下唇角。


“怎么,你担心?相府纵然势大,可若我偏要做呢?”


当真是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常青青别了别嘴,试图吓他一吓。


“公子有所不知。相府之人是真只手遮天,寻常人对付不过他们的。”


她话里有话,周珩嗅到一丝古怪,眯起眼睛睨她:“你怎么知道?”


或许是憋了太久,话说到这里,她竟莫名有了解脱之感,索性将最近憋在心里的委屈一口气倒了干净。


“实不相瞒,我……我昨日来相府里头送餐食,不小心损毁了他家的东西……如今欠债在身。不得不给相府做活,每日送送餐食,上门陪那位二小姐解闷什么的。”


“欠债?多少钱?”


常青青垂头丧气:“这种细节,公子就不必关注了……”


她实在不好意思告诉别人自己欠了多少钱,若王公子知道了,避她不及怎么办?


周珩:“快些。我不想问第三遍。”


“……一千余两。”


她没好意思说,一千余不是一千零一,是一千五百多!


“所以你近日同相府往来,就是因为这个?”周珩皱起眉头看她。


“呃,对。”


不知怎的,常青青有点心虚。


“……”周珩长出一口气,险些冷笑出声。


好、挺好!


兜兜转转,竟是因为区区一千五百两!


他竟因为这种事……


他凉凉看她一眼,“今后莫要同郑府的人往来了,这钱我替你还上。一千五百两,够吗?”


常青青被吓了一跳:“不不不……”


“不够?三千两如何?”


“不不不……不用!”她险些被口水呛到,连忙道:“万万不可!怎么能让你出这笔钱!”


常青青急道:“我知晓公子好意,可这毕竟是我一人之事,实在不能劳烦公子。更何况,有这些钱,公子不若用来……咳。”


她不好意思直说“买官”之事,只好囫囵过去,使了个眼色。


见她不领情,周珩啧了一声:“你非要同郑府再有瓜葛?”


可得知她并不是真参与到私盐一事中,他不知怎的,心情却松快了些。


遂耐下性子来劝她:“这是两码事。郑元不是什么简单角色,你早日脱身,也是为自己好。……还有,今后若还有什么其他与郑府相关的麻烦,也可来找我。”


常青青见他如此,脸上挂了些浅浅的笑意:“多谢公子关心。我晓得的。可我不想欠你太多人情——今次帮我包扎伤口,我已经很感激了。可我想靠自己试试,且让我再做一段时间工,若还是还不上,我便来找你想想办法,可以吗?”


周珩本又想劝阻,可看了这明晃晃的笑脸,一时竟没了话语。千丝万缕的计策到了嘴边,只余下两个字。


“荒唐。”本王何时关心你了?


最多只因为你这无权无势之人非要搅和进郑家这摊乱事恼火罢了。


常青青被训了一句,也不恼,还是笑着看他,一如往常模样。


周珩定定看她,又移开视线。


……罢了。


早些将郑府一网打尽了也是一样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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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姑且算是达成了一致,又意外解开心中嫌隙,如今好似回到了先前一同踏月而归的夜里,连空气中都浮动起来些暧昧氛围。


从昨夜开始便忙个不停,又是拿人又是遣人守城,今日一早去审那马车夫,这会儿总算能松懈下来。


周珩放下戒备,闲话道:“你待会儿要做些什么?”


“呃……也没什么事。原先是要去相府同二小姐玩一个时辰,现在不用了。下午就闲下来了,最多就是帮衬着她们送送餐。”


常青青说着,往外瞥了一眼。


周珩道:“有伤在身,为何不好生休息。差使离了谁都能转。”


常青青想了想,应道:“公子说的也是。”


说着,又向窗外瞥了一眼。


见她如坐针毡,周珩问:“这么着急?还有事?”


“是有点……”常青青本想搓搓手,可左手被包得结结实实,便举起来一个缠满纱布的手指向外头,“我的驴还拴在西市北街的拐角处。我本想着一会儿就能好,眼下少说小半时辰了,这会子也不知怎么样了。”


她眼神很是恳切,写满“急着找驴”四个大字。


周珩:“……”


“公子若是没旁的事,我要么就先下去……”


“忙什么,顺道送你过去。”


周珩挑起帘子吩咐了一声,马车便骨碌碌驶动了。


“哦、哦……”常青青腾出右手来,轻轻捏住他绣着绢丝亮纹的袖口,又轻轻晃了一下。


“?”


周珩不明所以,挑起眉尾看她。


少女眉眼弯弯,一双漆黑瞳仁里盛满感激与说不清道不明的真挚。


还未待他唇角上扬,常青青便斩钉截铁道,“谢谢你……王公子!”


周珩没说什么,轻嗤了一声,便移开了视线。


徒留常青青一个人心底纳罕。


又不高兴了……为什么啊?


马车晃晃悠悠,走得却很快,没一会儿就到了西市北街。常青青老早就探出头去,打量着路边的景象,寻她那头驴。


店铺行人接二连三的过去,正在她看得眼花之时,只见路旁一头正焦躁地甩着蹄子的驴大叫了一声,常青青下意识转头看去。


“我的驴!”


小电驴安然无恙地待在原地,没给她惹出什么别的事端!


……


同王公子告别后,常青青便同小电驴一道回了家。


临江楼今日的送餐事宜早已经晌午时候就分了下去,小宋她们几人足够应付,现在只等今日事了后她们回来汇报一番便罢了。


常青青有些懊恼。


王公子虽然脾气古怪,可人还是蛮好的。帮她包扎不说,还主动要替她还钱……


那可是一千五百两!竟那么轻飘飘地就说出来了。观他平日吃穿用度,只知晓不缺钱,可万万想不到竟有如此实力!


虽不知道这话真假,可她也不能真腆着脸让人家没缘没故出了这钱。


但无论如何,有这句话说出来,不知为何她心头的担子竟轻了些,莫名很是踏实。


或许是因为,债主是王公子总比是旁人要好些?


常青青一时心情五味杂陈。


又想起方才他所说的,相府于科考举荐之事上卖官受贿的事,如今一想,确实颇为可信。


若真如此,那日她确实不该只因一时私愤就咒人落榜……


阿弥陀佛,耶稣基督,她先前不是真那么想的!还请诸位神佛保佑王公子科考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