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新衣

薛清沐倚在窗边,指尖轻拨着案上的青瓷茶盏。

苏棠推门进来,姑娘,我回来了。

薛清沐没回头,只淡淡问:跟影锋聊得如何?

苏棠撇撇嘴:那影侍卫功夫不知深浅,人却是个死心眼的。她走到薛清沐身旁,压低声音,奴婢已经提点过他了,可他张口闭口都是‘殿下命我如实相报’,呆得很。

薛清沐唇角微勾:三皇子身边的人,武功自是了得,也许三皇子看惯了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反而更喜欢这样没有心机,又忠心耿耿的下属吧。

苏棠犹豫片刻,又道:不过……奴婢瞧他接过香囊时,耳根子都红了。她眨眨眼,想来也不是全然不懂变通。

薛清沐终于转过头来,眼中闪过一丝兴味:你还给了他香囊?

就是前些日子绣坏的那个。苏棠笑嘻嘻道,反正姑娘嫌丑,不如拿来堵他的嘴。

薛清沐笑笑,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苏棠是真不懂送男子香囊的意思,还是在装傻。

制衣铺的刘老板带着伙计在侍女的带领下捧着几匹锦缎走了进来。

二小姐安好。刘老板恭敬行礼,夫人吩咐,给您做身新衣裳,特意让小人带了些上好的料子来。

苏棠惊讶问道:“回府那天不是才量好尺寸,说要做十几件新衣裳,怎么还没见衣裳做出来,就又要做新的?”

刘老板笑着行礼说道:“上次做的那些是便服,这次做的是十日后宴会上穿的礼服,自然要更华丽庄重些。”

刘老板展开几匹绸缎——月白云纹锦、茜色流光纱、杏黄蹙金绣,皆是京中时兴的款式。

薛清沐指尖刚抚上锦缎,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冷笑。

我当是谁抢了刘老板,原是二妹妹。薛梦瑶似笑非笑地说道。

薛梦瑶的贴身丫鬟银杏接口道,我们姑娘听说刘老板来了,结果等了半晌不见人,还以为刘老板在这院子里迷了路。

刘老板额头沁出冷汗,抱着布料的手微微发抖。

薛梦瑶踱步进来,故意用肩膀撞开苏棠:别以为有三皇子撑腰就能耀武扬威。她指尖划过一匹云锦,一不小心勾了条丝出来,虽说几日后要给你办宴席,可有些人啊——

她凑到薛清沐耳边,压低声音:福薄命浅,没的享受。

薛清沐抬手拍拍薛梦瑶的肩:“多谢姐姐关心,我即能活着回来,想必也不会是福薄命浅之人。”

薛梦瑶轻声笑了笑:“那便再好不过了。”

又转身对着刘老板说道:“刘老板,可得给我这个妹妹挑些好料子,免得到时候在外人面前漏了怯。”

银杏假装好意提醒道:“姑娘,这好料子可都不便宜,咱们房里是因为夫人给了小姐田产铺子,每月有各项进账才买得起,这二小姐靠着府里月例银子,怕是买不起的。”

薛清沐嘴角保持着微笑的弧度:“多谢银杏姑娘提醒,但这衣服是二夫人特意安排刘老板做给我的,所以这银子自然是不用我出的。夫人既然安排刘老板拿这些料子过来,自然是认为我配得上这些料子,就不劳姐姐费心了。我这还要做衣裳,就不留姐姐了。”

薛梦瑶意味深长地白了薛清沐一眼转身欲走,裙摆带起一阵香风。苏棠鼻尖微动,忽然轻咦了一声。

薛梦瑶斜睨她一眼,“大胆,一个丫鬟也敢放肆!”

薛清沐上前,挡在苏棠身前。

苏棠忙解释道:“大小姐误会了,奴婢只是觉得您身上的气味好闻,所以才惊讶出声。”

听苏棠这么说,薛梦瑶倒是消了气:没见过好东西。

她的贴身丫鬟立刻得意道:我们小姐用的可是京城眼下最时兴的玉容膏,一盒要五十两银子呢!就算有钱也未必买得到,就算以我们小姐的身份,每月也不过才得三盒。

薛梦瑶轻蔑一笑:跟这些乡下来的土包子说什么?她们怕是连香膏香粉都分不清。

薛梦瑶说着双手敞开转了一圈,让香味弥漫开来才离开。

薛梦瑶离开后,薛清沐终于能安心挑选料子了,她随意指了一匹靛青的料子。

姑娘好眼力!刘老板笑得见牙不见眼,这料子织金线时掺了南海珍珠粉,夜里走动时能漾出星河似的光晕。他压低声音,除了宫里贵妃娘娘那儿,满京城就小店存着三匹。

薛清沐最近在京城中出尽了风头,原本只是想选个普通些的料子,没想到随意选的料子有这般来头,可是既然已经选好,也不便再改,否则传出去倒像是不小心选了名贵的料子,害怕主母责备又换了其他料子似的。

这对林淑婉和自己的名声都不是件好事。

刘老板恭敬地行了一礼,将选好的布料小心收进锦盒:二小姐既已定下样式,小人这就回去命绣娘们连夜赶制。他看了眼窗外渐暗的天色,十日后的宴席,定让您穿上最时兴的流光锦礼服。

薛清沐微微颔首:有劳了。

刘老板躬身退下后,苏棠将房门轻轻掩上,忍不住低声道:这玉容膏在京城怎么卖的这般贵?五十两银子一盒,是我们成本的几十倍了。

薛清沐唇角微扬,眼中却带着几分讥诮:京城里的贵人们,何曾真正在意过东西好坏?他们要的,不过是个"难得"罢了。

“你看做身衣服,张家小姐要绣百蝶穿花,李家小姐就要金线勾凤。她们当真觉得这些花样好看?不过是怕被别人比下去罢了。

薛清沐指了指门外,刚刚薛梦瑶穿的那身衣服,上面绣着的金线牡丹你看到了吗?”

苏棠点点头,刚刚薛梦瑶转身的时候,不仅让香气四溢,也展示出了她身上那件衣裙繁杂的绣工。

薛清沐接着说:“那牡丹层层叠叠绣了十二重花瓣。可是除却最外层的丝线,内里用的,不过是寻常的蚕丝线。但是价格可都是按着纯金线的价格收的。

苏棠不由咋舌:外头瞧着金碧辉煌,里头竟这样敷衍!

薛清沐不屑地笑了笑,贵人们要的从来不是实在,只是要能凸显她们的地位就好。那般繁杂贵重的衣服,可能穿几次就不会再穿了,谁又在乎里边究竟用的是不是金线。只要足够贵,足够难得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