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爸妈的打算
半夜,她睡不着觉,爬起来上厕所。
她刚坐上马桶,就听见主卧室里传出她妈和她爸的说话声。
“张小莲,你真信安凤啊?”
“我不信她,但我也不信你。”
“你什么意思?难道你真要给安凤三天,查什么真相吗?”
“对。”
安南憋了一会儿,又问:“然后呢?”
“安南,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是说万一啊,万一安凤真能证明钱不是她偷的,你是真想给她道歉,还答应她一个条件吗?”
“那要看她的条件是什么?”
“如果是住宿呢?”
“大不了就让她住。”
“呵……”安南笑了,“张小莲,你一向聪明,你就没想过好端端地,安凤为什么要住出去吗?”
“什么意思?”
“还能什么意思?我老早知道她能挣钱,而且挣得不少,她是有了钱,想早点离开家,离开你!
张小莲,她可是你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亲女儿,你就甘心看着她有一点本事就急着摆脱你吗?”
“……”
寂静的夜色里,久久都没有传来她妈的回答,安凤的一颗心,在令人窒息的死寂中不断往下沉。
她妈会怎么回答?
“安南,你是不是有打算了?”
“对。”
“你想怎么做?”
“我想让你别管八百块了,想让你咬定她偷钱,逼着她签下保证书,这样,她的钱就都是你的。”
“……”
夜色更静了,后窗响起一阵蝉鸣声,那蝉鸣好像飞过窗户,一口咬住了安凤那颗不断下沉的心。
她捂紧嘴巴,不敢呼吸,她怕呼吸声会让她错听她妈的回答。
但她妈一直不回答。
她等了很久,等到这一口气快要喘不上来,才终于等来她妈的回答。
她说:“你让我想想。”
想?
原来,这是一个需要去想的问题。
她爸急了。
“想什么呀?
你自己也说了,要不是为了安凤,这辈子不会吃这么多苦,现在她打算不孝,你难道还舍不得?
就算舍不得,钱在你的手里,总比在她手里安全,如果她是个好的,大不了将来你再把钱还她。”
“这……”
“别这了,你想想她才挣了几个钱,就背着你去学琴,你再不管,她还不知道要背着你做什么。”
“你说得对,学琴太费钱,明天我就把她的琴卖给收废品的,也省得她贼心不死。”
“我去,我去卖。”
“行,你记得早点,趁着她没醒,悄悄把琴弄走。”
“知道。”
房间里的声音停了,世界安静地好像下一刻就要迎来末日,那只叼着安凤心的蝉,忽然不见了。
她的心又一次往下坠,直到坠进了无边黑暗。
她无声地坐在厕所上,直到主卧响起她爸沉重的鼾声,她才站起来,悄无声息地回到自己房间。
这一晚,她抱着古筝,一夜无眠。
凌晨,公鸡打第三次鸣的时候,安凤悄悄起了床,下了楼。
拉开门的时候,她看见奶奶抓着把瓜子坐在铝皮门的门槛上,一边晃着二郎腿,一边吐瓜子皮。
一个村人路过,笑眯眯地问她:“老太太今天心情很好嘛。”“那当然。”
“看来你大儿子和大媳妇对你不错?”
“我儿子当然对我好,至于我那个媳妇,也就是靠我儿子压着,要不是有我儿子,她能对我好?”
“你大媳妇再不好,总比你二媳妇强吧?”
“强个屁!
我二媳妇就算对我再不好,那人家也是县城的姑娘,脾气大点正常,而且,她对我二儿子好呀。”
“老太太,你这样说,有点没良心吧?”
“滚滚滚,我们家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说三道四了?
连我儿子都说了,我那大媳妇不是个好的,难不成你还能比我儿子更清楚她是个什么德行吗?”
“啊呸——”村人翻了个白眼,“谁愿意管你家的破事!”
村人骂骂咧咧地走了。
安凤抱着古筝,跨过院门,她奶奶看见她,朝她啐了一片瓜子皮:“死丫头,没看见我在这吗?”
“恩,我眼瞎。”
“死丫头,竟敢顶嘴,看我不抽死你!”
她奶奶跳起来,想要来抓她,可惜,她年纪大了,跑不过她,没过两分钟,安凤就跑过了石桥。
“死丫头,有本事你别回家,不然,我早晚抽死你!”
总有一些卫道人士,高喊着要尊敬老人。
但她很早就想说了,年轻人不喜欢尊敬老人,究竟是年轻人的道德缺失,还是一些老人太恶毒?
譬如她奶奶,就挺恶毒的。
安凤抱着古筝,走进公交站台。
天还没亮,她低下头,看了看手腕上的电子表,时间刚过五点,距离头班车来,还有二十分钟。
她摸着空空的肚子,坐在冷硬的金属条凳上。
好饿。
她好想买一个肉包子,可是,她没有钱,她书包里的二百多块在昨天晚上,被她的奶奶抢走了。
五点二十,公交车准时到站。
车上没有一个乘客,司机师傅看见她上车,一脸诧异地问:“小姑娘,这么早,你要去哪里啊?”
“青少年活动中心。”
“中心八点才开门吧?”
“嗯,我知道。”
“知道你还去?”
是啊,她为什么要去呢?
可不去那里,她又能去哪里?
都说家是让人心安的地方,但是她从来没有在有她爸妈的家里感受到心安。
她的心更多时候是忧虑的,慌张的,恐惧的。
“小姑娘,坐好哦,车要开了。”
“好的。”
她坐了下来。
直到公交车到站,车上都没上过一个乘客,她像是一个被抛弃的孤儿,在空寂的天地之间流浪。
她什么时候能有一个真正的家?
“小姑娘,到了哦。”
“谢谢师傅,师傅再见。”
安凤抱着古筝下了车。
这时是早上五点五十,青少年活动中心对面的马路上停满了早餐车,空气中飘满了馒头的甜香。
她更饿了。
安凤抬起头,深深地吸进一口充满馒头香的空气,然后咽着口水,坐到了活动中心前的台阶上。
八点多,前台的小姐姐拎着一串钥匙,走上台阶。
“安同学,你怎么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