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死遁缘由或许是……

湛月清却好像朦朦胧胧的有些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这种无法控制的感觉让他厌恶至极。


他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才发觉方才那种所谓的朦胧感只是幻觉。


湛月清忽然松了一口气。


假的。


……幸好只是假的。


他抬起头,又是那笑着的模样了,只有后颈的冷汗知道他方才有过慌张。


湛月清接过了入学令,出了内堂。


不多时便有考生拥了上来,围着他。


入学令金光闪闪,闪得湛月清恍神了一瞬,耳畔又出现了十八岁那年学校老师的怒吼。


“你为什么不去读?你疯了吗?在这个破地方,那是你唯一的机会!”


“中医里这个叫骨痿,西医里,叫渐冻症……”


“他刚被认回谈家,处境艰难……”


“你说啊,你说你有苦衷,我会信的……”


“谈槐,你他妈疯了吧?你知不知道他杀了谈老爷子,你还敢保他?你不怕谈老在天之灵落雷打死你吗?”


湛月清眼前一黑,耳畔的声音又变了。


“你就是那个蒙眼辨药的君家二公子啊?寺庙里居然会教你学这些的吗?”


“你如今多大了?”


“院首收你为徒了吗?”


字字句句犹如远在天边,湛月清眼前出现了重影,有些分不清真假了。


“二公子?”周九挤进人群,瞧着他苍白的脸色,察觉不对:“是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回太师府?”


湛月清恍然回神,看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又冷静下来了。


“回太师府。”


周九十分听话,这一次换了马车,没踩人垫,湛月清很是满意。


他拿着入学令,垂眸思考着接下来的事——


顺利入学,融入太医院后,便可考杏林,成了杏林,能行医救人拿俸禄,增加信赖值,让系统这个定时炸弹尽快脱离身体。


以及……这个系统,可能是盗版。


湛月清心神一动,想着997的种种不对劲,心里愈发确定。


也许997根本就没有原著剧情,所以才一直不告诉他剧情。


如此一来,997更是个定时炸弹。


他可不想被系统时不时的任务桎梏着,更不想被监视。


还有,要和谈槐燃通个气,问问系统相关的事、这个世界的事……


马车里燃了炭盆,十分温暖,湛月清一边思考,一边迷迷糊糊的在马车里眯着眼,盘算着一切,将要睡着之际——


忽然,马车急刹了一下。


湛月清被打断了思绪,疑惑的掀开车帘,“周九,怎么了?”


“有个孩子刚才跑过去,”周九解释,“车夫便停了一下。”


湛月清点点头,“原来如……”


他声音顿了顿,忽然看到街边伫立着一栋矮楼,其间来往之人络绎不绝。


矮楼前的门匾上写着[珍宝阁]。


湛月清脑海里瞬间冒出诗画的话——“公子若感兴趣,可去城中珍宝阁看看。”


这么巧?不会那孩子都是别人雇来故意趟他车的吧?


诗画不是普通花魁?有别的身份?湛月清蹙眉。


“飞燕阁的‘娇娆’……”他眯起眼睛,忽然看向周九,笑了笑,“珍宝阁里的东西贵不贵呀?”


周九一愣,明白了他的意思,“您想去逛?账上有一千两白银,应当够了。”


湛月清一顿,想起系统给他传送过的换算表——


四十五万?!


他眼眸瞬间瞪大了:“我哪来的一千两白银?”


周九茫然道:“月例啊。”


皇后月例有一千两呢!


“???”湛月清心说谈槐燃还真是财大气粗,连太师之子都能有一千两白银的月例!


*


珍宝阁地处繁华,阁中弥漫着奇异的花香。


古色古香的阁楼从外部看上去不大,内里却很深,绵延数里。


步入楼中,便能见到许多稀奇古怪的展架,展架边还有一个个戴着面具的人。


“这是正经卖东西的地方?”湛月清低声问周九。


他怎么瞧着像黑市?卖的东西不会来路不明吧?


谈槐燃看重湛月清的安危,即使湛月清只是去学院,他也派了十几名高手护卫跟随。


这些人里,湛月清只认识周九。


周九瞥了一眼人群,放低声音:“是,但也不是。京中珍宝阁的上线是飞燕阁,这里卖的东西大多是飞燕阁的,飞燕阁稀奇古怪,没人能说清楚他们到底正不正经。”


湛月清脚步一顿,“飞燕阁是什么?我没听说过,你可不可以和我说说呀?”


语调轻软,仿佛刻意温柔。


周九闻言心间一酸,无法想象湛月清在安王手下过的是什么苦日子,竟消息闭塞成这样。


都是谈明止的错!


周九在心里愤怒,面上却柔着声给湛月清解释飞燕阁的来历,分裂不已。


他甚至觉得自己能搭台去戏园子一人饰两角,收两份赏钱。


湛月清听完却皱起眉头,“你说里面住着长生不死的仙人?他们不仅行踪诡秘还富可敌国?甚至同时精通奇门遁甲巫毒之术?”


周九点点头。


湛月清半信半疑,便没作评价,而是开始专心去瞧那些展架了。


展架上,珠串玉器一类的东西琳琅满目,很快,湛月清的目光就被架上一串檀香木串给吸引了。


别的串子随便摆着,唯独那木串被单独放了柜子。


“公子眼光真好,这是善恩寺的串子,开过光的。”卖货人面具下的声音粗声粗气,“只需十二两银子!”


湛月清对十二两银子没有概念,挥挥手便让周九付了银子。


这木串是灰褐色,能绕手三圈,主珠是颗晶莹剔透的飘红玉珠,湛月清爱不释手,买来便戴上了。


太师之子的身份是寺庙养大的,戴串佛珠也没什么。


阁中门庭若市,湛月清的目光很快又被一架晶莹剔透的古琴吸引了。


古琴以玉为身,琴面上有一块巴掌大小的赤红,琴弦晶莹剔透,整架琴看上去泛着玉白的光。


湛月清莫名心间一跳,看向展柜旁的卖货人,“这是什么?”


别的展柜边有着许多人,唯独这架琴前没人问询。卖货人一见有人问了,立刻惊喜的凑上前,压低声音,“这是飞燕阁产的‘药琴’。”


“药琴?”湛月清蹙眉,微微歪头,“什么意思?可以入药的琴?”


卖货人眯起眼眸,暗暗打量了一会湛月清的穿着,才谄媚道:“入药的琴……琴不可入药,但飞燕阁的药人可以。”


湛月清一顿,诧异抬眸。


药人?


“这架琴身,便是用‘药人血’做的……看见那琴弦了吗?那是抽的‘骨丝’。”


湛月清心底一惊,总算明白自己方才为何会有那莫名其妙的感觉了,他抬眸,面不改色的问:“这东西听起来就渗人,真有人买?”


“那可多了!”卖货人搓搓手,“飞燕阁的一个药人,价值万金,药人血更是难得……”


湛月清打断他的话,“我是问这琴有什么用处?”


他语气放沉了,卖货人闻言毫无来由的一惧,下意识说:“这要看被做成琴的那个药人有什么用处,像这一架,便是能温养人的手指,弹再久也不会受伤,是世家公子小姐们最爱的一架……只需要八百两白银,公子要不要试试?我看您的手也挺漂亮的。”


“……用人做琴,只为了温养手指?”湛月清无法理解。


卖货人面具下传出一声嗤笑,“飞燕阁的药人不能算人的,像前段时间被瑞王拍走的那只药人,便是自带香气的‘媚骨’,能一边睡一边挑……”


“够了。”湛月清已懂了他的未尽之言,面上露出一丝厌恶,转身正欲离开时,又想起什么,朝着周九招招手,“过来!”


周九立刻带着人上前来,“怎么了?”


湛月清指了指那架琴,“买了。”


周九一怔,看了眼,认出琴身,脸色瞬间一变,看向湛月清的目光也变得古怪:“公子……喜欢这个?”


“别问那么多!”湛月清垂眸。


周九眼眸一动,使唤着人拿出了银票,派人搬走了这架琴。


湛月清已转到下个展柜去了,周九看着他的背影,眉头深深皱起了——


“诶?”湛月清那头却已经又注意到他没跟上来了,“过来呀!”


周九顿了顿,走过去,语气冷硬:“二公子……”


阁中嘈杂,湛月清没听出他的不对劲,打断了他的话,“城中墓碑多少银子一个?”


周九:“属下不知,待我回去问问……”


“不管多少,”湛月清走出那个展柜好远,才感觉那股窒息感消失了,他深呼吸一口气,“去太师府预支我下个月的月例,买个墓碑,把方才那架琴入土为安吧。”


周九脚步一顿,看向湛月清,却见湛月清嘀嘀咕咕——


他大抵以为自己只是碎碎念,却不知自己的话被他人尽收耳中。


“你们才不是人呢……媚你个头,瑞王肯定也不是好东西……”


湛月清气得要死,越想越烦,连带着觉得飞燕阁也不是好东西,不想逛了,带着人出了珍宝阁。


“公子可觉得饿了?”周九凑上来,声音又柔了。


湛月清疑惑的瞥了他一眼,“没有……你为何突然笑得这么谄媚?像刚才那个卖货的。”


周九咳了下,收敛笑容,道:“陛下规定的,这个时辰,您得吃东西……不远处那家七里香的烧鹅不错,还有蜂蜜胡茶。”


湛月清眼眸亮了下。


周九察言观色,又添了句,“那家的胡茶最甜了,还加了牛乳。”


“那就去看看吧。”湛月清脚下一转,“好像是有点饿。”


七里香是座食肆,正值午时,楼中客来客往,饭菜香飘十里。


湛月清开了个雅间,刚进去没多久,便上菜了。


铁板牛肉滋滋作响,切片的烧鹅流着油,配了酸梅酱汁;清炖的蟹粉狮子头上飘了片小青菜。


湛月清:“……?!”


怎么他刚点完没多久就上菜了?以前谈槐给他做蟹粉狮子头的时候可炖了两个多小时。


“最后一道来咯——您的槐蜜胡茶,二公子慢用!”


小二上完菜忙不迭的跑了,仿佛湛月清是个洪水猛兽。


湛月清回过神,忽然反应过来什么,看向周九,“陛下和你说了什么?他们怎么这么怕我?”


周九主动忽略后面那句,震声道:“陛下说您一天要吃三顿正餐、四顿点心,有一道不合心意就扒他们的皮。”


湛月清:“……”


湛月清恍惚了一瞬,有种自己其实是猪的错觉。


谁家好人一天吃七顿?


“他是真的扒皮,还是威胁?”湛月清咬着装胡茶的吸杯,一边喝一边问。


“这……”周九迟疑道,“您还是别问了,不然吃不下饭。”


湛月清明白了,蹙起眉头,看样子谈槐燃是真扒过别人的皮。


是形势所致吗?不那样就坐不稳皇位?


可谈槐燃那天吃人的模样,更像是真有病……


“对了,那天在海晏宫,你怎么那么久都没跟过来?”湛月清忽然又问。


“太后娘娘的人问话,才耽搁了。”周九急忙解释,“那天你吓到了吧?也是我的错,我应该早告诉你,陛下说丑时后你才能再去见他。”


湛月清没明白,脑袋一歪,仿佛冒出个大大的‘?’。


“为什么?”


“那天您看到他打人了吗?”周九委婉了些。


湛月清想了想,“看到了,他还吃人。”


“没吃没吃,没那么埋汰,”周九又急了,“他就是偶尔会这样,说着杖毙,其实也没真打死,只是不准犯错的人再出现在他的面前。”


湛月清顿了顿:“是不是还会忽然昏迷?或者上一秒笑,下一秒就杀人?”


“对对对!”周九连声附和,却见湛月清已垂下眸,咬着吸杯,看上去不知在想什么。


半晌,湛月清才喃喃:“原来是不能ooc吗……好苦。”


他蹙眉,忽然把荷叶状的吸杯一推,“为何底下这么苦?”


周九一愣,“不会的,这下面是花蜜,不可能苦。”


“真的苦,”湛月清将荷叶杯掀开,底下竟然是一层沉淀下去的赤红花蜜,像血一样。


湛月清:“……”他再也不会喝外面的东西了。


周九察觉不对,“我去叫掌柜的来看看。”


他推门出去了,屋里顿时只剩下湛月清一个人。


湛月清连吃了几口菜,才将这股苦味压下去,可下一瞬,他便察觉到一点热意从腿上蔓延开来。


这一点热意如燎原之火,很快布满了腿上,湛月清一顿,忽然掀开衣袍,摸了摸——


是毒纹在烫。


越来越烫,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发作。


“怎么回事……”湛月清皱起眉头,刚想抬手把脉,可另一种更为敏锐的直觉漫上脑颅,令他下意识的转过身——


后颈忽然一痛。


他的眼前一黑,最后的记忆是看见张飞鸟面具。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