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敲打

陈远看着眼前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他哪能不明白,这白婆子带来的几个歪瓜裂枣,居然还认识大金牙这种地痞?

也好,让他们自己闹去,狗咬狗一嘴毛,正好省得脏了自己的手。

那几个跟着白婆子来的青年,原本还想仗着人多起哄,此刻却被大金牙凶神恶煞的模样和干脆利落的拳脚给打懵了。

他们一个个杵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无一人敢上前。

大金牙蒲扇般的大手左右开弓,打得白婆子哀嚎连连。

围观的邻居们早就炸开了锅。

“哎哟,这是哪里来的狠角色?”

“我好像见过,混南城的!”

“嘶——那这白婆子是踢到铁板了啊!”

“”

白婆子被打得晕头转向,好不容易挨了个空隙,头发乱糟糟地散落下来,嘴角渗着血丝,脸上火辣辣地疼。

她呸地吐出一口血水,里面赫然裹着一颗被打掉的槽牙!

“哎哟!我的牙!疼死老娘了!”白婆子尖叫起来,声音都变了调。

她又急又怒,看着自己带来的人一个个怂得跟鹌鹑似的,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们这群废物!杵在那儿等死吗?还不给老娘上!”

她趁着大金牙揍另一个人的间隙,猛地抬脚,狠狠踹在大金牙的小腿上。

大金牙“嘶”了一声,动作却没停,反手又是一巴掌扇在刚才那个叫嚣的青年脸上。

白婆子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大金牙骂道:“大金牙你个挨千刀的疯狗!你打我干什么!老娘跟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

就在这时,一道略带慵懒却又透着几分冷意的女声响了起来。

“哟,白桂芬,几天不见,你这脾气倒是越来越神气了啊?”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段妖娆的女人款步走了过来。

女人约莫三十多岁,穿着一件时髦的黑色大貂,里面是勾勒出玲珑曲线的墨色旗袍,领口和袖口镶着细密的白色绒毛,衬得她肌肤胜雪。

精致的妆容下,一双狐狸眼媚眼如丝,眼波流转间自带万种风情,却又透着一股子不容小觑的江湖气。

正是红姐。

白婆子看到红姐,脸上的嚣张气焰像是被戳破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

她愣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忌惮,强笑道:“红……红姐?您……您这是……”

红姐走到白婆子面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目光最终停留在她青紫交加的脸上和带血的嘴角,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白桂芬,你胆子是越来越肥了。”红姐的声音依旧带着那股子特有的慵懒,但话语里的寒意却让白婆子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红姐,我……我哪敢啊……”白婆子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比哭还难看。

“不敢?”红姐冷笑一声,纤纤玉指指向一直稳坐钓鱼台的陈远,“你知道你面前这位是谁吗?”

白婆子下意识地顺着红姐的手指看去,对上了陈远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心里咯噔一下。

这小子,难道有什么大来头?

红姐淡淡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这位,是街道办的陈干部!人可是战场上退下来的杀神!”

“什……什么?!”白婆子如遭雷击,眼睛瞬间瞪得溜圆,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她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炸开了一个响雷,整个人都懵了。

怪不得,怪不得红姐都亲自出面……

白婆子只觉得两腿发软,差点没当场跪下去。

她混迹市井多年,最清楚这种带“官”字身份的人有多可怕,更别说还带个“军”了。

而且“街道办”这种基层权力机构,管的就是他们这些街头巷尾的破事儿,真要较真起来,一句话就能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红姐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有些偷鸡摸狗、倒灶的龌龊事,少拿到台面上来显摆。”

“不然,小心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话如同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浇了白婆子一个透心凉。

她现在哪还顾得上脸上的疼,也顾不上掉的牙,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完了,这回踢到铁板了,怕是要掉脑袋的啊!

“噗通”一声,白婆子竟然真的双膝一软,跪在了陈远面前。

她带来的那几个小弟见状,也吓得魂飞魄散,跟着稀里哗啦跪倒一片。

“陈……陈干部!陈爷爷!”白婆子涕泪横流,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是我狗眼看人低!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条狗命吧!”

她一边说,一边“咚咚咚”地磕起头来,额头撞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求陈干部饶命啊!”

那几个青年也跟着磕头如捣蒜,嘴里含糊不清地求饶。

陈远端坐不动,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滑稽的一幕,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

他淡淡地吐出一个字:“滚!”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白婆子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站起来,也顾不上去扶那几个同样吓破了胆的小弟,带着他们头也不回地狼狈逃窜,转眼间就消失在了胡同口。

陈远目光转向旁边兀自喘着粗气,脸上还带着几分凶悍余韵的大金牙。

他嘴角微扬,带着一丝调侃的意味:“行啊,大金牙,刚才够神气的。”

大金牙闻言,脸上的横肉一抖,那股子凶悍劲儿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卑躬屈膝、近乎谄媚的笑容。

他忙不迭地哈着腰,搓着手道:“陈干部,您可别误会,我……我就是看不惯那老虔婆仗势欺人,替您出口恶气!”

“那种腌臜货色,哪能脏了您的手呢。”

陈远轻哼一声,没接他的话。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那些还围在四周看热闹的邻居,朗声道:“行了,都散了吧,没事了。”

众人见陈远发话,又看了看旁边的红姐和大金牙,也不敢再多逗留,议论着渐渐散去。

秦京茹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直偷偷地瞄着陈远,刚才陈远那一声“滚”字,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让她心头的小鹿怦怦直跳。

陈远哥……他好帅啊!那么凶的白婆子,在他面前跟老鼠见了猫一样。

他刚才是不是看我了?

她看得有些痴了,芳心之中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京茹,看什么呢!还不跟我回去!”贾张氏一把拉住秦京茹的胳膊,低声催促道。

她拉着还有些依依不舍的秦京茹回了屋。

见院子里的人都散得差不多了,陈远这才转向红姐,目光平静地问道:“红姐,你和那白婆子,是什么关系?”

红姐嫣然一笑,风情万种地拢了拢肩上的大貂,慢条斯理地说道:“都是在道上混的,三教九流,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总会打些交道。”

她顿了顿,眼神意味深长地看了陈远一眼:“那白婆子上面,也是有些人的。”

“哦?”陈远眉梢一挑,语气带着几分讥诮,“那她怎么还这么怕你?”

红姐掩唇轻笑,眉眼间尽是成熟女人的风情:“陈干部说笑了,她哪里是怕我。”

“她怕的,是您这样有本事的人。”

“有您这尊大佛在,她上面那些人,自然也得投鼠忌器,不敢轻易造次罢了。”

陈远心中冷笑,这女人,说话滴水不漏,既捧了自己,又暗示了她自己人脉通天。

他话锋一转,语气沉了下来:“不过,我希望这白婆子以后别再出去作恶了。”

“眼下‘四清’的风头这么紧,这帮人还敢这么嚣张,真要被抓住,可是要挨枪子儿的!”

“都当心点吧,别真惹出什么事来,把我这假身份给戳穿了,到时候谁都落不着好。”

这话既是警告,也是提醒。

红姐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了几分,深深地看了陈远一眼,点头道:“陈干部说的是,我会敲打她的。”

陈远点了点头:“那就好。天色不早了,我这儿也该清静清静了。”

这是逐客令了。

红姐何等精明,立刻会意,笑道:“那我们就不打扰陈干部休息了。”

她冲大金牙使了个眼色。

大金牙连忙躬身道:“陈干部,那我们先走了,您有事随时招呼。”

陈远不置可否地摆了摆手。

红姐和大金牙并肩走出了南锣鼓巷的院门,消失在暮色渐沉的胡同里。

走出一段路,大金牙才长长舒了口气,抹了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

他心有余悸地对红姐说道:“红姐,这陈远身上煞气太足了,您说您干嘛非得这么上赶着贴他?依我看,这种人还是离远点好,省得沾上什么麻烦。”

“这样的男人……”红姐嘴角勾起一抹饶有兴味的笑意,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彩,“才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