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过去

“无情即忘情,亦为至情。其道生于天地,运行日月,非德心保全者不可得。”


师无虞捻指,草纸上生出灵光,呈现阴阳八卦之象。


纸上卦象以灵文佐释,成形后施法的人动作一顿,又在一旁添上了凡间的文字。


“师尊,若修此道,需斩尽尘缘,达至对一切事物毫不留情的境界吗?”


是话本里讲的杀妻证道,毁天灭地?抑或是前世师无虞屠尽宗门世家那样?


这些话久安宁自然不敢问出,只得旁敲侧击。


师无虞眉眼在烛光下变得柔和,未因她年岁小而搪塞,将修界道法娓娓道来:“修界三千,道行无数,各人对所修之道都有己身解读。”


宗门百家,诸子散修,各持其道。顺道者荣昌,左道者沦亡。


得道之真谛,修为则集大成;若道本身根底不正,则无终极,唯有失智坠魔下场。


心性坚定,不为七情六欲所扰者,适修无情道。得道者,应见众生万物,无分别心。


剑道丹修、阵法占卜这些词听得久安宁一阵发懵。


师无虞适时开口:“你尚未入门道行,囫囵吞枣听学理论易伤心智,为师日后再为你讲习。”


他剪掉烛花,书室暗了下来。久安宁应话点头,骨碌地从蒲团上起身,跟在师尊身后回寝殿。


月色如水,庭外一片皎洁。


身袭玄袍的人与夜色相融,淡然开口:“为何突然问起无情道?”


堆高的竹简后歪出一个脑袋,久安宁紧跟着人:“凡间唱曲说书里,修为至高者多修无情道,徒儿听得比较多。”


“大道三千,天资聪颖及勤学苦练者,皆将有一番作为,非仅无情道为优。”


师无虞回头,探究的眸光落在小人身上。


久安宁心道不好,他改修无情道是后话,现在还是个修逍遥道的散修。


开山大弟子求学好问,结果问的是其他道修,作师尊的自然脸面挂不住。


她错开目光低头,竹简后传来声音:“徒儿受教。只是想事先了解修行之事,以补天资拙劣。”


师无虞眸色一动,想到自己在梦魇幻境里的说辞。她养伤已有三月余半,教习修行之事是该提上日程了。


“明日卯时三刻,在武场静候。”


久安宁闻声扬头,明亮的眼眸弯成一道明月,脆生生回答:“徒儿谢过师尊。”


*


归终撑头躺在玉床之上,啃着上次从凤栖山带回的梅枝。


嘴边木渣一一掉落,横在油青玉石之上。


“勿要坐躺进食。”


窗框上坐着一面若冠玉、目似朗星的公子,手持酒壶。他望着窗外,脑后却如同长了眼睛似的,预料到身后人的行径。


“你越发啰嗦了,吾近日又长大了些,不会呛食。”话里话外都透露着得意,似乎为了证明所言属实,归终将梅枝卷起,一口吞下。


窗框上的人转身,俊朗面容两侧是一双白耳,耳廓上方狭长尖翘,“你若躺在自己榻上,我断然不会与你浪费口舌。”


狌狌饮尽酒走入室内,长袍下的草鞋若隐若现。


“你日日穿那埋汰玩意儿,没理嫌吾脏你床榻。”


归终故意化为原型,在玉床上撒欢打滚,毛发沾染一片。察觉到飞来的酒壶,他鲤鱼打挺起身,张嘴吃入腹中。


狌狌一反平日温和性子,正色道:“草鞋,不脏。你,才是。”


语毕,他打开衣橱,想寻件长袍更衣。柜内整齐摆列无数草鞋,衣物仅寥寥几件。


归终背地翻了个白眼:“凤栖山那老东西收了个徒弟。”


狌狌面对仅有的三件衣物纠结,对背后的声音充耳不闻。


三件衣服虽说是同样款式,他仍思考良久,选定了左边那套,才肯开口:“前几月在古铜镜内看到了。”


“依你看如何?”


“不见灵脉,不识灵文,身体孱弱,性子胆懦,难成大器之象。”


回想古铜镜内的内容,狌狌就事论事而言。


“吾看倒未必。”归终仰头,前肢伏在玉床,伸了个懒腰。


狌狌的尖耳转了个方向,语调不再平平:“你修炼成体了?”


能看见未来了?


“吾猜的。若成体成功,吾第一件事就是看凤栖山那老东西什么时候死。”


归终起身跃至狌狌身上,沾了他一身毛发,留下句“多谢款待,吾保证一年内不来扰你清静”,从窗框飞速掠出。


屋内,狌狌继续打理草鞋,数到第三十六双时他意识到什么,伸手摸向胸口处,怀内的古铜镜早已不见。


*


久安宁强撑着锻炼后的浑身酸痛,拖着箕帚,同旁柳、三尺向山下扫去。


自上次丢帚之战,使得又爬了一个上下捡回箕帚,两妖开启了冷战。


各自分站女孩两侧,一言不发扫着落叶。


如今一人两妖对扫阶梯皆得心应手,配合格外默契。


几近没有需要开口的时候,久安宁实在不知该说点什么缓和气氛。


扫到山脚下界碑处,窸窣动静传来,万千草针突袭怒骂:“无知小儿,安敢扰此清净!祸事已生,留命于此!”


一人两妖静站原地,默默看着护门草破口大骂。


距离第一次被吓到已过去一月有余,久安宁已成习惯每日扫地后挨骂。


看顺了护门草的鬼脸,有时甚至还觉得可爱。


何况这一月以来,都有两只小家伙陪着。


久安宁看了眼太阳,才巳时五刻左右。


入门后,她身子骨比之前结实许多。比之最初,扫阶梯花费的时间少了两刻钟。


“师尊等着我们用午膳,走吧。”


未等来回应,久安宁诧异冷战至此程度,两只小家伙连她都不理了?


她扭头脸色大变。


方才在身边的旁柳、三尺早不见了身影。


*


师无虞从厢殿内走出,望向院内谢得干净的海棠树,眉峰微蹙。


长廊外端传来鬼哭狼嚎,灵妖腿底生风地跑进院子,猛扎到师无虞身前。


“仙君——安宁君被归终大人抓走了!”两妖异口同声,眼泪糊了一脸,唧唧哇哇地告状。


方才在山脚,归终操控妖烟迷晕了它俩,醒来就不见久安宁的身影了。


“祂老人家还带着狌狌大人的古铜镜,不知是要做什么,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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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下了这个。”


师无虞接过灵纸打开,一只归终原形的幻影在纸上蹦跶。


张着血盆小口,礼貌道:“青珩仙君安好,借您乖徒一用,归期不定,无需留她的饭了。”


小幻影在纸上撒娇打滚,正欲重复内容,被师无虞挥手捏灭。


顷刻间,身影消失在山脉云雾之间。


旁柳和三尺抱作一团颤抖,默默祈祷归终大人不要做出过分之举。


否则据仙君脸色,很难留有全尸啊……


*


迷雾四溢,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久安宁喉咙喊得发哑,始终不见两只小妖回应。


现在是人是鬼啊?


于是她又喊了声“年年”,无人回应。


想起师无虞说的“练武先练胆”,她鼓足勇气睁开眼,强作镇定。


周遭浓雾更甚,如同坠崖那日处境。确保雾气无毒后她不再捂鼻,将手伸至胸前,口中默念灵诀。


指尖生起一抹近乎为无的小光点,亮了几瞬,转而消灭。


久安宁:……


她资质不优,光是学会捏诀就十分不易。第一次成功生出光点还被吓了一跳,自己真成了话本里的那些术法仙师。


再次念诀,光点仍小,但终究不再灭掉,她长舒一口气。


光亮虽不足以照明,却为她起到定心丸般的安抚作用。


脸庞滑过什么东西,像羽毛一样惹得发痒。她抬手欲拂,却摸到一张人脸,连带着几缕青丝。


光点照出两张人脸,久安宁僵住动作,少年的脸仍放在她抬起的手心。


手心上的脸歪头,压得手心向下了些:“还记得吾吗?”


久安宁撤手退身,警惕望向眼前浓雾。即便咫尺之遥,难见人影。


“归终?”她沉声开口,不确定少年是否还在附近。


右耳边吹来一口凉气,“记性倒是不错。”


久安宁稍微放心,仍未完全放松。至少归终是她见过的,最坏的下场就是被他吃掉。


“吾饿了。”


归终的声音又来到左边,语调轻松得如同稚儿向长辈撒娇要吃食。


但这类情形放在归终身上,简直是阎王索命。


久安宁尝试让归终吃点正常的东西:“凤栖山午膳用时已到,归终大人可移步厢殿,同师尊用膳。”


“此话在理。”


归终探头至久安宁鼻尖,定定观察着她:“能把光弄得亮些吗?”


“好、好的。”久安宁硬着头皮应下,深呼吸后捏诀。


光点增亮,照明范围大了许多,女孩劫后余生般庆幸。


“啪!”


灵力透支,光点瞬间炸掉。


周围暗了下来,传来少年嗤笑:“你比吾想象中的还要差。”


“既是如此,想必待师无虞找来,就算吾给不了交代,他也不会过于生气。”


归终将古铜镜照向久安宁,她登时昏迷倒地。


祂两指合并贴至额心,开眼使用幻术看向铜镜:“他不晓你的过去,那就只好由吾亲自来看。”


……


“归终。”


身后响起一道冷声,看铜镜入迷的少年后背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