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边关黑幕
陈望亭盯着案头那份语焉不详的西北急报,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兵部那些老油条,果然会甩锅,这种烫手山芋,就这么轻飘飘地丢了过来。
“王兄,这份急报,你怎么看?”他将那薄薄的纸片推给王允。
王允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眉头拧成个疙瘩:“语焉不详,避重就轻。这个赵阔,恐怕不是‘粗疏’那么简单,怕是‘胆大包天’!边关粮草,何等重要,怎么可能一句‘小问题’就轻轻揭过?”
陈望亭嗯了一声:“我也是这么想的。兵部那帮人,是指望不上了,他们巴不得看咱们军情参谋处的笑话。”他站起身,在屋里来回踱了几步,“这事儿,咱们必须亲自派人去查。而且,要快,要隐秘。”
王允脸上露出几分忧色:“西北边陲,山高皇帝远,赵阔又是手握兵权的参将。咱们派去的人,要是寻常官差,恐怕连边镇的城门都进不去,更别提查出什么真相了。”
陈望亭眼中寒光一闪:“寻常官差自然是不行的。我要派的,是能钻地缝的耗子,是能从石头里榨出二两油来的角色。”
他脑子里,已经有了几个人选。都是新招揽的手下,市井里摸爬滚打出来的,没什么功名在身,但三教九流的路子野得很,手腕也活泛,最擅长的就是在暗处捣鼓事儿。
几天后,一个瘦小枯干的汉子,瞧着毫不起眼,眼神却贼亮,领了陈望亭的密令,没惊动任何人,悄悄出了京城,像一滴水珠子掉进了大河里,奔着那遥远的西北边陲去了。
半个月过去。
当那汉子再次出现在陈望亭面前时,整个人都瘦得脱了形,脸上添了好几道新鲜的疤,眼窝深陷,里面却烧着两团火,一团是惊惧,一团是压不住的怒火。
“大人!”汉子一开口,嗓子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还带着一股子若有若无的血腥气,“西北……西北边镇,烂了!全他娘的烂透了!”
他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纸包得死死的信封,手抖得不成样子。
信里的内容,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扎得人眼睛生疼。
那个参将赵阔,跟当地最大的粮商豪族张家,简直是穿一条裤子的!他们早就把边镇的军粮仓库当成了自家的米缸!虚报兵员数目,冒领朝廷的军饷,克扣底下大头兵的口粮,然后把省下来的粮食高价卖给过往的商队,甚至……甚至胆大包天地偷摸卖给关外的那些蛮子部族!
边镇的兵卒,饿得前胸贴后背,连件囫囵衣裳都没有,手里的家伙什儿更是破铜烂铁,不少人连过冬的棉衣都凑不齐!军心早就散得跟筛子似的,士气低得能砸死人!那所谓的边防,压根就是个空壳子!一旦北胡的骑兵真的打过来,那座边镇,眨眼工夫就得完蛋!
“这张家,在当地就是土皇帝,跟赵阔勾结得死死的,官府的人连个屁都不敢放!小的……小的真是九死一生,才从狗嘴里抠出这点东西!”汉子说着,又从怀里摸出几张被血污浸染得模糊不清的账簿残页,上面隐约能看到一些数字,每一个都触目惊心。
王允在一旁听得脸都青了,额角上的青筋突突直跳:“混账!畜生!这帮国之蛀虫,简直是丧心病狂!”
陈望亭的脸阴沉得能拧出水来。他料到情况不妙,却万万没想到,竟然糜烂到了这种地步!
“赵阔的后台是谁?”陈望亭的声音冷得像冰碴子。
那汉子咽了口唾沫,声音都有些发颤,艰难地说道:“据小的打探,这个赵阔……据说是兵部侍郎周延周大人的远房侄孙。周侍郎,早年间在威远将军麾下待过,跟军中不少将领都有交情。”
王允倒抽一口凉气:“兵部侍郎周延?那可是朝中的老资格了,门生故吏遍布军中。要是直接弹劾赵阔,恐怕证据不足,反而会打草惊蛇,惹火上身啊!”
陈望亭没说话。他知道王允说的是实话。周延在朝中经营多年,树大根深。光凭手头这些还不够铁的证据,想扳倒赵阔,再把周延也拉下马,比登天还难。
御书房内,林萧听着流朱的密报,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慵懒的凤眸,此刻寒光闪烁。
“西北边镇,粮草有异?”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子山雨欲来的沉重。
流朱躬身道:“是,陛下。军情参谋处似乎已经察觉到不对劲,陈侍郎派了人秘密前往调查。”
林萧指尖轻轻敲击着御案:“周延……哼,朕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只是,边关将领,牵一发而动全身。没有确凿的证据,朕也不好轻易动手。”她看向流朱,“告诉陈望亭,朕要知道真相,更要知道,他打算怎么解决这件事。军情参谋处,可不是朕给他摆着看的。”
陈望亭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整整三天三夜。
桌案上,摊开的是西北边镇的舆图,还有所有关于赵阔和张家的情报。油灯的光芒摇曳不定,将他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显得有些孤寂,也有些凝重。
按部就班地收集证据,然后通过朝堂上的奏疏、辩论,一点点地扳倒赵阔,再顺藤摸瓜揪出周延?
太慢了!
西北边防危如累卵,等不起!
而且,他心里跟明镜似的,一旦他开始公开调查,周延那边绝不会坐以待毙。各种明枪暗箭,足以让他焦头烂额,甚至小命不保。
他的手指在舆图上赵阔和张家豪宅的位置重重一点。
既然阳光大道走不通,那就只能走阴暗的独木桥了。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也阴险到骨子里的计划,在他脑海中逐渐清晰起来。
利用敌人内部的矛盾,利用他们的贪婪和猜忌,让他们自相残杀,狗咬狗,咬得一嘴毛。而他,只需要在最关键的时候,轻轻推上一把,然后将所有的功劳,都归于女帝的“圣明烛照,洞察奸邪”。
只是……
陈望亭闭上眼睛,喉结滚动了一下。
这个计划一旦实施,他将彻底踏上一条不归路。那些虚名,那些所谓的清流风骨,都将离他远去。他会成为一把藏在暗处的刀,一把沾满污秽,却能斩断毒瘤的刀。
为了大乾的安危,为了不辜负龙椅上那个人深沉的期许,他没得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