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宁可是孤儿

第三十三章：宁可是孤儿

周盐看到这条消息时，已是夜里十点。`[-我?的,书?|城@/′ @免)?费a*阅?:°读#

这个季节的重庆还不算热，尤其是夜里，她就陪王秀英多逛了一会，上次来重庆还是去年暑假，祖孙三人过来祭拜她的父亲，跟这次来的心境完全不一样，不知不觉，竟走了近一万步。

洗完澡后她才拿起手机，犹豫了许久，还是把王秀英出于好意隐瞒下来的事全都告诉了黄灯灯。

一共发了十二条长消息，总算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讲清楚，包括秦碧莲去见过黄俊荣的事，以及黄俊荣的态度。

［你不要有负担，我、你奶奶、你爸，都会尊重你的选择，你大姑的态度可以不用考虑，她还不知道这件事。］

最后一条发完，周盐觉得手指都麻了，随即放下手机，去敷面膜了。

黄灯灯一直没有回复，周盐知道，他还在消化。

接受“被母亲抛弃”比“母亲死了”已经让他很难受，现在还要面对“母亲试图闷死自己”的残忍事实，想必更是痛心疾首。

周盐给他时间慢慢消化，她也躺在楼下的沙发上闭目放空。

谁料，不到十分钟，黄灯灯就回复了微信，一条又一条，比她刚才发的条数还多，手机屏幕频频闪光，震动的“嗡嗡”声不断。

“他干嘛呀？”

周盐拿起手机，凑到眼前一看，全是垃圾话。

［我x！］

［去他妈的妈！］

［他妈的就是杀人凶手！］

［她现在没孩子了，怕被人吃绝户，就想起我来了？想起还有一个没被她杀死的儿子？］

［我就说怎么第一次看到她就觉得晦气，原来她是我妈！］

［我宁可她死了，我宁可是个孤儿！］

又发了几条满是错字，又语无伦次的垃圾话后，黄灯灯这才发来一条正常的话：［我现在反倒有点羡慕奶奶，不知道自己的爸妈是谁，也不清楚自己是从哪里来的，身世一片空白，就像一张白纸，不像我，已经脏了。?/求!′?书?帮? (?_首x?-发+］

“咳！”

看到最后一句，周盐差点笑出来，她重新展平面膜后，回道：［我和外婆这次来重庆，就是寻根的，外婆还是想找到自己的亲人。］

黄灯灯：［寻得怎么样了？有眉目了吗？］

周盐：［找到了不少以前不知道的苍蝇馆子，也被一些网红推荐的店给坑了。］

黄灯灯：［……］

［不是帮奶奶寻根吗？］

周盐：［结果不重要。］

黄灯灯：［结果不一定好。］

［姐，我突然担心，我将来不会是个好爸爸。］

周盐：［怎么会呢？你比我有耐心多了，以前院子里的小孩找你辅导功课，你从来都笑眯眯的，哪像我，遇到笨的就忍不住翻白眼。］

黄灯灯：［因为我喜欢小孩呀，就算我自己还是小孩的时候，也喜欢小孩，还想有一个自己的家，生很多孩子，这样就热闹了。］

周盐：［这个愿望不是很快就实现了。］

黄灯灯：［可那个女人让我对自己产生了怀疑，我怀疑我可能不是真的喜欢小孩，真的想要一个家，而是我怕寂寞，怕别人不喜欢我，怕成为旁人眼中的异类，更怕别人可怜我…我是装的，装成一个家庭事业都两头兼顾的好男人。￠1/3/x′i`a/o?s/h\u?o`..c?o!m*］

［我的本质，跟那个女人一样，都是披着人皮的冷血动物。］

周盐：［胡说！就算你是装的，装了二十几年，就已经是真的了。］

黄灯灯：［姐，我实话跟你说吧，我最近有点烦雯雯了。］

周盐：［正常，她那么作，我有时候也烦她，但她性格简单呀，又漂亮贤惠，很适合你。］

［你心思重，娶个单纯的女人，婚姻才会幸福稳定。］

黄灯灯：［稳定应该没问题，但幸福…我好像不知道什么叫幸福了。姐，你觉得你现在幸福吗？］

周盐：［作为你没有血缘关系的亲姐姐，我也实话告诉你吧，我最近的状态极差，是我读大学以后，最差的。］

黄灯灯：［因为奶奶的病吗？］

周盐：［这是其一，我自己也一堆问题。］

她把最近的所有事都告诉了黄灯灯，包括跟项天分手的事。

黄灯灯：［挺可惜的。］

周盐：［你说兼职，还是项天？］

黄灯灯：［当然是项天啊，他那身肌肉，看着太巴适了。］

周盐：［你弯了？］

黄灯灯：［男人对男人的纯欣赏，至少从外表和性格来看，他比你前夫强。］

周盐：［可他是一只羽翼刚刚丰满的雄鹰，不该挂在我这棵树上，应该去天空翱翔。］

黄灯灯：［你那么洒脱，是还不够爱吧？］

周盐愣了一下，才回道；［我又不是纯爱战士，也过了为爱生为爱死的年纪，爱情

不过是生活的调味剂，不是主菜。］

［不过你跟我不一样，虽然我们是一块儿长大的，但我俩的价值观和人生追求真的差别很大。］

［你现在还在气头上，也没把你妈没死这件事消化完，等睡一觉，你会发现，你还是那个黄灯灯，那个有点憨，但很暖的大男孩，那个对妻子好，早已迫不及待当爸爸的好男人。］

［虽然全世界男人死了我都不会喜欢上你，但灯灯，你真的是当下这种浮躁环境里的一股清流。］

［你知道为什么吗？］

黄灯灯：［哪一个为什么？你不会喜欢上我，还是后面那句？］

周盐翻了个白眼，认真回复道：［养大你的人，是一个非常好的人，她吃了一辈子的苦，头上的天空总是乌云密布，但她为了让你晒到太阳，极尽所能帮你破开了乌云。］

［这样的你，又怎么会变成坏男人呢？］

［我们都不会变成坏人，因为我们是在阳光下长大的。］

［你刚才问我幸不幸福，我告诉你，我幸福，很幸福，我有外婆，有你，再勉强加上你爸和我妈，这个残缺的家，让我感到幸福。］

黄灯灯没再回复，周盐猜测，他估计在偷抹眼泪。

姐弟俩就像性别整反了，她很少哭鼻子，他却动辄就流眼泪。

面膜干了，周盐取了下来，扔进了垃圾桶，又给他发去一条：［你还记得小蝌蚪找妈妈的故事吗？］

黄灯灯：［记得。］

周盐口中的“小蝌蚪找妈妈”不是语文书上的那篇，而是黄灯灯找妈妈的故事。

小时候，出于对他的保护，王秀英没有把他的身世告诉他，可孩子长大了，很多事是瞒不住的，他不像周盐，明确知道父亲病逝了，他只知道自己有爸爸，但妈妈在哪儿、又是谁，却一头雾水。

每次问王秀英，得到的答案都是——你没有妈妈。

可小蝌蚪都有妈妈呀！

他百思不解，只好找姐姐解惑。

周盐也觉得古怪，猜测他妈妈会不会是自己的上一任舅妈，于是就带着他找到了上一任舅妈。

对方应该多少清楚点他的身世，出于女性的善良，她对他说，你有奶奶不就好了，奶奶就当你的妈妈。

后来得知自己是奶奶从福利院抱回来的后，他再也没提到过“妈妈”二字……

周盐：［小蝌蚪没找到妈妈，但长大变成青蛙后，妈妈找来了，结果是只丑兮兮的癞蛤蟆。］

［灯灯，不管怎么说，你是有根的，不像外婆，还没找到自己的根。］

发完这条，周盐抬头望了一眼楼上，王秀英睡在双人大床上一动不动，看起来很安详。

此刻的王秀英正在做梦，一个很遥远的梦。

她好像置身于一个峡谷间，漫山的红叶把天都染红了，一切都充满了暖意。

正当她沉浸在这如画的美景中时，忽然听到了一个声音，像是喊声，在山间回荡。

她仔细一听，是在叫她。

“秀英！”

她连忙转身，笑着挥手：“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