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子母凶
秋夜的雨裹着寒意浸透青石巷，我攥着油纸伞拐进巷尾那座老宅时，檐角铜铃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门扉半掩着，腐朽的檀木散发出混合着血腥的霉味，墙皮剥落处隐约可见暗红痕迹，像干涸已久的血渍。
三日前，这座老宅发生了骇人听闻的惨案。周府上下十七口人，一夜之间尽数横死。更诡异的是，所有尸体都呈现出扭曲的姿态，双目圆睁，嘴角撕裂至耳根，仿佛生前目睹了极度恐怖之事。而周府当家周正棠年仅三岁的女儿周小柔，却如同人间蒸发，踪迹全无。
作为城里有名的捉鬼师，我受周府远亲所托前来查探真相。跨过门槛，脚下传来轻微的“咔嚓”声，低头一看，竟是颗沾满泥土的乳牙。寒意顺着脊背爬上后颈，我将乳牙揣进怀中，握紧腰间的铜钱剑，缓步踏入堂屋。
堂屋中央，一具男尸仰躺在地，正是周正棠。他的双手死死掐住自己的脖颈，指甲深深陷入皮肉，脖颈处青紫交错，嘴角残留着黑紫色的血沫。我蹲下身子，仔细检查尸体，却发现他的后颈处有一道细小的齿痕，宛如孩童牙齿留下的印记。
“先生，这案子太邪乎了！”跟在我身后的小厮阿福声音发颤，“昨儿个来收尸的仵作，回去就发起了高烧，嘴里还念叨着‘别咬我，别咬我’......”
我眉头紧锁，站起身环顾四周。堂屋的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全家福，照片上周小柔穿着红色的虎头鞋，天真无邪地笑着，可那双眼睛，总让我感觉像是在直勾勾地盯着我。照片旁，供桌上的香炉里香灰堆积如山，显然平日里周家没少供奉。
顺着血迹，我来到后院。后院的井台边，躺着周府的丫鬟翠儿。她蜷缩着身体，怀中死死抱着一个破旧的布娃娃。那布娃娃模样诡异，眼睛是用两颗黑色纽扣缝制而成，嘴角上扬，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我试图掰开翠儿的手拿走布娃娃，却发现她的手劲大得惊人，仿佛被某种力量操控着。
“阿福，去取些烈酒来。”我说道。阿福应了一声，匆匆离去。片刻后，他提着一壶烈酒回来。我将烈酒浇在翠儿的手上，然后点燃。火焰瞬间燃起，翠儿的手终于松开，我趁机拿走了布娃娃。
就在我拿到布娃娃的那一刻，整个后院突然刮起一阵阴风，烛火全部熄灭。黑暗中，我听到一阵孩童嬉笑的声音，忽远忽近，在耳边回荡。我握紧铜钱剑，低声念动咒语，剑身泛起淡淡金光。
“何方鬼魅，还不速速现身！”我大喝一声。
黑暗中，一个小小的身影缓缓浮现。正是周小柔！她穿着那件红色的小棉袄，脸色惨白如纸，眼神空洞无神，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她的身体半透明，双脚悬空，在离地半尺的位置漂浮着。
“小柔，是你吗？”我试探着问道。
周小柔没有回答，只是不停地笑着，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尖锐。突然，她猛地扑向我，速度极快。我挥舞铜钱剑抵挡，剑身与她接触的瞬间，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冒出阵阵白烟。周小柔尖叫一声，向后退去。
“先生，这......这可怎么办？”阿福躲在我身后，浑身发抖。
“这孩子身上怨气极重，定是死于非命。”我说道，“我们先去她的房间看看，或许能找到线索。”
周小柔的房间在二楼，房门虚掩着。推开门，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房间里的摆设十分精致，到处都是可爱的玩偶和粉色的纱帐。梳妆台上，摆放着一个精美的首饰盒，我打开首饰盒，里面除了一些小巧的发饰，还有一封书信。
书信是周小柔的母亲所写，原来周小柔并非周正棠的亲生女儿。三年前，周正棠的原配夫人难产而死，周正棠在外出经商时，偶遇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那妇人将孩子托付给周正棠后，便消失不见。周正棠见孩子可怜，便带回了家，当作自己的女儿抚养。
然而，就在一个月前，周正棠无意间得知了小柔的身世秘密。从那以后，他对小柔的态度发生了巨大的转变，经常对小柔非打即骂。更过分的是，他还打算将小柔卖给人贩子。
看到这里，我心中已然明了。周小柔是被周正棠害死的，死后化作厉鬼，回来复仇。可事情似乎并没有这么简单，以一个三岁孩童的怨气，不应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我继续在房间里寻找线索，突然，床底下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我蹲下身子，往床底下看去，只见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烁。我伸手将里面的东西拉出来，竟是一个木制的小棺材。小棺材做工精致，上面还刻着一些诡异的符文。
我小心翼翼地打开小棺材，里面躺着一个婴儿的尸体！那婴儿面色青紫，双眼紧闭，身上缠着黑色的布条，布条上也画满了符文。一股强烈的寒意袭来，我终于明白周小柔的力量从何而来了——这是养尸术，而且是极其邪恶的子母养尸术！
所谓子母养尸术，是将母体和子体一同炼制，以子体为引，母体为源，让两者怨气相通，从而获得强大的力量。周小柔是子体，而这个婴儿，便是母体。可这个婴儿又是谁？为何会被炼制在此？
正当我思索之际，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我将小棺材收好，带着阿福下楼查看。只见一群人抬着一口黑色的棺材冲进了院子，为首的是一个穿着道袍的中年男子，满脸横肉，眼神阴鸷。
“你是何人？为何擅闯周府？”我上前问道。
那道士冷笑一声：“我乃玄阴观主，听闻周府有邪祟作乱，特来降妖除魔。倒是你，一介江湖术士，竟敢在此多管闲事！”
我看着那口黑色棺材，心中警铃大作。棺材表面刻满了镇压符咒，里面隐隐传来阵阵阴森之气。“观主这棺材里装的是什么？为何会有如此浓重的阴气？”我质问道。
玄阴观主脸色一变：“哼，里面自然是邪祟！你若再阻拦，休怪我不客气！”说着，他一挥手，身后的众人便抬着棺材朝堂屋走去。
我知道事情不妙，立刻跟了上去。玄阴观主让人将棺材放在堂屋中央，然后取出桃木剑，开始念动咒语。随着他的咒语，棺材盖缓缓打开，一股黑色的雾气弥漫开来。雾气中，一个女子的身影若隐若现，正是周小柔的母亲！
原来，当年那个将小柔托付给周正棠的妇人，便是小柔的亲生母亲。她为了保护小柔，甘愿被玄阴观主抓走，用来炼制子母养尸术。玄阴观主企图利用小柔母女的怨气，修炼邪功，提升自己的实力。
“哈哈哈，终于成功了！”玄阴观主大笑起来，“有了这子母凶，我定能称霸江湖！”
他话音刚落，周小柔的母亲和小柔的鬼魂同时发出一声怒吼，朝着玄阴观主扑去。玄阴观主连忙挥舞桃木剑抵挡，可他的桃木剑在子母凶面前，竟显得不堪一击。
我见状，立刻拿出怀中的乳牙，这是小柔生前掉落的牙齿，蕴含着她的一丝本源气息。我将乳牙放在掌心，念动咒语，乳牙瞬间发出耀眼的光芒。光芒照亮了整个堂屋，也让子母凶的动作缓了一缓。
“小柔，你母亲是为了保护你才牺牲的，她不希望你继续被仇恨蒙蔽！放下怨恨，让你们的魂魄得以安息吧！”我大声喊道。
周小柔似乎听懂了我的话，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而她的母亲，则朝着我点了点头，然后将小柔护在身后，转身朝着玄阴观主攻去。
玄阴观主见势不妙，想要逃走，却被我拦住。我挥舞铜钱剑，与他战在一起。他的法术虽然邪门，但在我的正气之下，渐渐落了下风。
“不！不可能！我怎么会输！”玄阴观主疯狂地咆哮着，“你们都得死！都得死！”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张黑色的符咒，点燃后扔向空中。符咒燃烧后，化作一团黑色的火焰，朝着我们扑来。
千钧一发之际，周小柔的母亲和小柔突然冲上前，用自己的魂魄挡住了那团火焰。“快走！带着小柔离开这里！”小柔母亲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知道此时不是犹豫的时候，立刻抱起小柔的鬼魂，拉着阿福冲出了周府。身后，传来一阵剧烈的爆炸声，周府在熊熊大火中化为灰烬，玄阴观主也葬身火海。
大火熄灭后，我在废墟中找到了小柔母亲和小柔的魂魄。她们的身体已经变得透明，即将消散。“谢谢你，让我们母女能在一起。”小柔母亲微笑着说，“请将我们葬在一起吧。”
我按照她们的意愿，将她们葬在了城外的一处山坡上。临走时，我回头看了一眼新立的墓碑，月光下，我仿佛看到小柔牵着母亲的手，朝着我微笑，然后缓缓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