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杏花冢

暮春的雨裹着杏花的残瓣,淅淅沥沥地敲打着青瓦。林月站在老宅门前,望着院角那株枯败的杏树,树皮上布满狰狞的裂纹,宛如无数双扭曲的手。这是她母亲临终前心心念念的地方,遗嘱里反复叮嘱,一定要回来看看“杏花冢”。

推开斑驳的木门,院内杂草丛生,青苔爬满石阶。正房的窗棂早已破碎,风穿过时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林月提着行李走进堂屋,灰尘在光束中起舞,供桌上歪斜地摆着褪色的牌位,最角落那个字迹模糊,隐约可见“苏锦”二字。

“姑娘,你是苏大夫的后人?”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月转身,见一位拄着拐杖的老妇人站在门口,白发凌乱,脸上的皱纹里积满污垢,“这房子邪乎得很,赶紧走吧。”

林月礼貌地笑笑:“婆婆,我想多住些日子,整理一下祖宅。”老妇人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摇头离开,嘴里还嘟囔着:“杏花落,冤魂索,活人来,命难躲……”

夜幕降临,林月在西厢房收拾时,发现床底有个木盒。打开一看,里面是本泛黄的日记,字迹娟秀,日期停留在1943年4月15日。“今日阿宁咳血愈发严重,我寻遍草药也无用,唯有那传说中的‘杏花血’或许能救命……”

正看得入神,窗外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哭喊。林月跑到窗边,月光下,杏树下站着个穿白裙的女子,长发遮面,正用指甲狠狠抓挠树干,每抓一下,树皮上就渗出暗红的汁液。女子的裙摆沾满泥浆,随着夜风摆动,隐约露出脚踝处缠绕的铁链。

“谁在那儿?”林月壮着胆子喊道。女子缓缓抬头,惨白的脸上,双眼空洞无物,嘴角却咧到耳根,露出森白的牙齿:“还我血……还我命……”林月吓得后退几步,撞倒了身后的柜子,等她再抬头,女子已消失不见。

第二天,林月向邻居打听。隔壁的王伯面色凝重:“五十年前,你外婆苏锦是这一带有名的大夫。那年镇上爆发怪病,好多孩子咳血不止。你外婆听信偏方,说要用未出阁女子的血和着杏花熬药,能治百病。”

“所以……”林月的心猛地一沉。

“所以她抓了个逃荒的姑娘,关在杏树下的地窖里,每天放血制药。那姑娘叫阿宁,被折磨得不成人形,最后在杏花树下咽了气。从那以后,每逢杏花凋零时,就会传出哭声,还有人见过树下的血手印。”

林月浑身发冷,手中的日记差点掉落。她翻开后面几页,字迹愈发潦草:“阿宁死了,药却没用,孩子们还是一个个去了……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最后一页被血染红,只留下歪歪扭扭的几个字:“杏花冢,杏花冢……”

当晚,林月被一阵窸窸窣的声音惊醒。睁眼一看,月光下,那个白衣女子正坐在她的床前,手中捧着一碗猩红的液体:“喝了它,孩子们就能活……”林月想跑,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女子将碗强行塞进她嘴里,腥甜的液体顺着喉咙流下。

千钧一发之际,供桌上的铜铃突然响起。林月外婆的牌位发出微光,白衣女子发出一声尖叫,身影开始消散:“苏锦!你害了我,我不会放过你们苏家的人!”

林月挣扎着起身,跑到杏树下。在树根处,她发现了一个暗门。打开门,一股腐臭味扑面而来,地窖里堆满了破旧的药罐,墙上刻满了歪歪扭扭的“救命”二字。角落处,一具骸骨蜷缩着,腕骨上还戴着一串残破的杏花手链。

林月含泪将骸骨挖出,重新埋葬在杏树下。她在坟前摆满了杏花,轻声说:“阿宁姐姐,对不起,外婆做错的事,我来弥补。”

从那以后,老宅恢复了平静。那株枯败的杏树竟重新抽出新芽,每年春天,粉白的杏花挂满枝头,再也没有传出过哭声。只是每当夜深人静,还能听见若有若无的叹息声,伴着杏花的清香,诉说着那段尘封的往事。而林月也留在了老宅,继承外婆的医术,免费为镇上的人看病,用自己的方式,为外婆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