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笺夜纤雪

第一百七十三章 指印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文和宫临澜轩,屋里亮堂堂的,可气氛却凝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余少云攥着手帕,看着床上昏迷的安选侍,脸色十分难看。

陈晏的话,她听懂了,强行保胎的结果极有可能会一尸两命,要舍小保大吗?

余少云沉吟片刻,问道:“陈大人,你说实话,强行保胎,她们母子能活下来的机会有多大?”

“娘娘,安选侍血崩厉害,胎也不稳,用猛药保胎,母子平安的机会不到一成。”陈晏从医多年,就没见过安选侍这么乱的脉象,说一成都是拿他的医术在赌了。

方太医垂首立于一侧,袖中的手指微微发颤,强装镇定地附和道:“陈院正所言极是,安选侍脉象紊乱超乎寻常,若贸然用猛药,恐有不测……”

最主要是安选侍肚子里没孩子,没法保胎。

他害怕拖延下去,会被陈晏发现真相,到时陛下再一追查,所有的事情暴露,他是会被诛九族的。

见皇后迟迟不做决定,方太医只得鼓着三寸不烂之舌,劝道:“娘娘,臣方才又诊得安选侍尺脉已虚若游丝,胞宫淤堵难通。这般情形下强行保胎,不过是用虎狼之药与天命相争。“

这话七分真,三分假。

方太医为了让皇后快点做决定,还拉周太医和李太医入局,“周大人和李大人刚才诊过脉后,也道安选侍的情况凶险,不宜强行保胎。”

周太医和李太医没想到他又把他们给拱出来,虽然恼火,但也只能跟着道:“臣附议方大人所言。此刻若能及时调养母体,尚有七八分生机;若执意保胎,只怕......”

陈晏插了句嘴,“娘娘圣明,当断则断,方能保后宫安宁啊!”

余少云攥紧帕子,望着床榻上虚弱的身影,终于沉声道:“罢了。几位大人,即刻开方护住安选侍根本吧。”

方太医暗暗松了口气,后背却已被冷汗浸透。

他知道,只要石玉晓假孕之事不暴露,这场风波就算暂时压下。

就在四个太医商量着开药方,给石玉晓打胎时,皇帝已把司礼监擅长查案的太监王泰和去查这个案子。

养心殿偏殿内,王泰和恭敬地向刘永顺行礼:“刘公公,陛下命卑职彻查安选侍之事,还望您不吝赐教,说说搜证的详细经过。”

刘永顺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神色平和道:“青石板是新撬开的,应该就是昨儿晚上才撬的,那凿痕瞧着新的很,一会你可去看看。桐油抹了三四块青石板,咱家是在千秋亭西北角假山缝里,找到了带石屑的凿子和沾桐油的油壶的。”

王泰和认真记录着,听完后说道:“有劳刘公公,还请您与卑职同去千秋亭,再仔细查看一番。”

“咱家就受累再走一趟。”刘永顺就和王泰和带着四个太监一起往千秋亭去。

千秋亭边的青石路,那块被撬开的青石板上全是桐油,附近的几块青石板也分布着几处干涸的桐油印子。

王泰和蹲下身,指尖划过石板边缘参差的凿痕,“这撬痕深浅不一,下手的人应是个外行,力气也不大。”

刘永顺抬手示意:“凿子和油壶就在那边假山找到的。”

他带着王泰和过去,拨开假山外侧缠绕的荆棘时,正午的阳光恰好照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

两个小小的指印清晰可见,指节纤细,边缘还带着新鲜的石粉,王泰和凑近细瞧,“这指印,是女子留下的,看来,昨天撬青石板的人是个宫女,手上还沾上了桐油,才会留下如此明显的指印。”

说着,王泰和从袖中取出一张特制的摹影纸,小心翼翼地覆于石壁之上,用竹片轻压边缘,将那两枚指印的纹路一点一点拓印下来。

拓印完毕,他转头问刘永顺:“刘公公,各宫之中,近来可有宫女频繁出入千秋亭?”

刘永顺思索片刻,道:“这里离文和宫和瑞宁宫较近,文和宫的宫女、瑞宁宫的秀女都常来此处采撷花草。”

王泰和将拓好的指印收进袖中,快速权衡一下。

安选侍住在文和宫,而宫女相较秀女,更便于问询。

“刘公公,卑职先往文和宫走一趟。”王泰和拱手,“瑞宁宫那边还需劳您禀明陛下,待文和宫查访完,再听陛下旨意行事。”

刘永顺点点头,“你且去,咱家随后便将这边情形奏明圣上。”

王泰和带着人疾步往文和宫去,守宫的宫女见王泰和一行急匆匆赶来,吓得双腿发软。

而王泰和没有理会,直奔临澜轩,见到皇后余少云就行礼道:“皇后娘娘万安。卑职奉旨查案,幸不辱命,于假山之中寻得关键证物,特来文和宫向诸位宫女问询详情。”

余少云眼中闪过一丝寒意:“竟敢在本宫眼皮子底下谋害龙嗣,当真反了天了。吟芳,去将文和宫所有宫女都带来问话,一个都不许少!”

不多时,临澜轩外的空地上便站满了垂首而立的宫女。

王泰和手持名册,逐一点名,突然发现少了一人。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鹰,目光如同一把利剑,在众人身上扫视,他注意到屋内的雕花屏风后,一抹深蓝色衣角若隐若现,立刻朝吟芳拱手,“劳烦吟芳姑姑,将屏风后的那位宫女带出来。”

吟芳看了眼皇后,见余少云微微颔首,这才进屋,朝着屏风走去。

屏风后,喜鹊拿着一套干净的中衣,问道:“你在这里做甚?没听到王公公让你出去吗?”

喜鹊解释道:“小主痛得出了一身大汗,衣裳都湿了,我想着给她换一身,免得湿气入体,再给弄病了。”

“不急在这一时,你先出去,等王公公问过话,再进来给选侍换就是了。”吟芳将她给拉了出去。

早就出来站在人群中的鹦鹉见状,脸色微变,低下了头。

喜鹊没有跟着出来,她就意料到出纰漏了。

王泰和缓步走到喜鹊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声问道:“为何躲在此处?可知抗拒查案该当何罪?”

喜鹊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却只发出了几声支支吾吾的声音。

王泰和冷哼一声,从袖中掏出那张拓印着指印的摹影纸,“把你的手伸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