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退走
“咔嚓!”
颈骨折断声混着熔岩沸腾的响动。
被拧断脖子的少年腰间还挂着半块桃木符,那是符晋去年生辰送他的辟邪牌。
第三个弟子突然暴起,牙齿咬向符晋手腕。
符晋手指弹动抽击,天灵盖碎裂的瞬间,符晋的声音像是从铁砧里挤出来的。
“周婉娘,江南道扬州锦城南的绣娘独女……”他扯开死者衣襟,露出锁骨处处歪拽的一个玉牌。
“她娘当时嘱咐我,让我好生照顾……”
旁边翻出眼白弟子突然口吐人言:“师父……救我……”
符晋的手指僵在半空。
这少年脖颈处有道蜈蚣状伤疤,正是当年他亲自教导打铁时,被铁火崩出来的疤。
“孙小乙!”
符晋目眦欲裂,蒲扇大手落下。
“你他娘的说好要接老子衣钵“
烈焰吞没哀求的刹那,地火室穹顶的照明石骤然炸裂。
徐云帆看见符晋脸上蜿蜒的水痕。
走出地火室时,徐云帆站在铸兵堂驻地一处高楼上,静静俯瞰全城。
地火室内焚化尸骸的硫磺臭气随着夜风卷着焦糊味掠过鼻尖。
他望着下方支离破碎的天工城,朱雀大街的机关灯笼半数熄灭,未干的血迹在残光中泛着油脂般的色泽,护城河水银泵被毁,剧毒汞液正顺着暗渠侵蚀地基,最刺目的是城西铁匠铺,那扇他三日前还帮着修理的门板,此刻插着半截残尸。
极远处,齐桓正领着外事堂的首徒袁泽不断清理,只是其面色悲凉,手中的机关剑匣裂了数个豁口。
岳山的尸首从尸堆里拖了出来,手中紧握着的巨斧已经豁开一个大口,怒目圆睁。
徐云帆心下喟然。
蓦地,九环震山锤的嗡鸣撕裂死寂。
詹岩踏着满地支离破碎的机关兽残骸大步流星赶来来,墨色玄铁重甲左肩有道三尺长的裂痕,露出内衬的鲛皮,只差一点便将整条臂膀都卸下。
原本崭新的墨色玄铁重甲,此时此刻上面刀劈斧凿痕迹极深。
“符晋呢”
詹岩扫了眼周围面色悲戚的铸兵堂弟子队列,比往日稀疏了快一半,他神情越发阴沉数分。
原本七十二名轮值弟子,此刻只剩三十余人拄着断剑残戟而立,半数身上缠着浸透血污的绷带。
转头看到迎上来的徐云帆时,神色微松。
徐云帆指向地火室方向。
硫磺烟正从通风口喷涌而出,隐约能听见熔岩翻腾的闷响:“蚀心蛊发作的弟子……符师兄在送他们最后一程。”
詹岩指节捏得锤柄咯吱作响,一言不发。
他看向徐云帆身上的绛紫色血痕,但依旧昂首挺立的徐云帆。
转而道:“随我去一趟城口”
徐云帆自然不会有丝毫迟疑,点头应了下来。
“但凭师父吩咐。”
疾驰路上,詹岩沉默许久,方才道:“洪门主被香火教的洗髓宗师截住,脱不开身,如今天工堡垒已成,对方宗师眼见事不可为,已经退走,我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这句话,詹岩难得解释了一句为何不在。
铸兵堂弟子死伤半数,他心中自然内疚极了。
徐云帆了然,自然明白若不是洪百川在,恐怕天工洞如今的局势覆灭在即,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将一切清剿干净。
玄钢莲城外,香火教荡魔天军的血莲幡遮天蔽日。
一万二千名披坚执锐的甲士默然而立,正前方是被机关巨虎口中喷出的炮弹所砸出来的密集坑洞,埋葬了不少香火教众。
‘闫’字大纛下,身披赤鳞明王铠的闫明策马而出。
丈二明王枪拖地划出火星:“万琛老儿!你这龟壳能扛几时“
天工部堂主万琛听到闫明咆哮,口中发出雷霆笑声,立于莲城雉堞,脚下齿轮咬合的轰鸣声中,十二层玄钢莲瓣缓缓转动。
他开口间,声浪竟震荡四野:“六十年前漠北王庭十万铁骑叩关,燕北道战火飘摇,这天工堡垒’扛了整整百日!”
话音未落,莲城核心传来洪荒巨兽苏醒般的震颤。
五十丈高的墨家机关虎从山体裂口探出头颅,虎口龙息炮亮起熔岩般的红光。
闫明座下蛟马惊嘶人立,却被他一枪插地定住,使了个千斤坠生生将蛟马按住。
他脸色极为难看,方才机关巨虎几炮下来,几乎将整个军心打碎,身后这一万两千甲士都是他极力汇集过来。
万琛实力极强,手中开山巨斧虽不敌他手中宝器凭借的丈二明王枪,可真的太厚太重。
打的憋屈。
更何况上方那虎蹲炮,每一次发射声音振聋发聩,雷霆炸裂,令人心胆俱裂。
有好些教众甚至被当场生生吓死。
“装神弄鬼!待我教大护法……”
“退兵。”
轻飘飘两个字从阵后传来。
香火教大护法踏着尸山飘然而至,洗髓境宗师的威压令方圆十丈飞沙走石。
“护法大人!!”
闫明连忙低头拱手,听到大护法的话语,他脸色虽然难看,却莫名松了口气。
刚才天工城天翻地覆,玄钢莲从地上升腾而起时,简直震撼人心。
这位戴着青铜鬼面的强者仰视莲城,目光穿透玄钢莲瓣望向深处:“洪百川竟摸到了练脏门槛……可惜,差了一点。”
他忽然甩袖卷起闫明暴退百丈。
几乎同时,机关虎的龙息炮轰然炸响,三十六颗燃烧的陨铁将方才立足处熔成琉璃坑。
刚集结好的香火教甲士顿时人仰马翻,乱作一团,哭喊声,哀嚎声不绝于耳。
“撤!”
鬼面下的声音带着不甘,“待教中尊者出手,这龟壳反手可破!”
看着如潮水退走的香火教军队,万琛手中巨斧落地,发出轰隆巨响,身上紧绷的虬结肌肉如波浪松懈,玄龟驼山劲练就的肌肉玄甲解开。
他扭头看着过来的詹岩和徐云帆二人,咧嘴一笑。
“老梆子,你来晚了。”
“滚!”
詹岩冷冷地回了一句,看着退走的香火教,心中也舒了口气。
好一会儿,他突然开口道:“沧州其余七派,怕是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