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竹马的花与火6

14.

廖星火生日后，二月红就吩咐了手下所有人，以后家里再没有晓星沉，只有廖星火，是所有人都不许再叫错。

消息传到了外头，外头的人还以为晓星沉是犯了什么事被二月红逐出师门了——毕竟以前又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事——或者是以为晓星沉出了什么意外，二月红悲恸难过才不让再提，而新冒出来的廖星火是二月红新收的徒弟。

只有二月红宅子里和解家老宅里见过廖星火的人才知道，以前的晓星沉和现在的廖星火其实是同一人，只是家主交代以后只有廖少爷，不许再提从前的事。

自从二月红告知了他生死大劫的事后，廖星火用了两年的时间来接受自己成年后不能再唱戏的事实。

十八岁生日前夜，廖星火拉着解雨辰唱了一夜的戏，待到第二天，廖星火就将所有与戏相关的东西全部收起来了。

可他根本就没时间感到怅然若失，因为在他成年后没多久，二月红的身体突然就开始不太好了。

廖星火根本没心思去想其他事情，直接住在了二月红隔壁，亲自照顾他。

不久前还脸颊软软的少年没多久就有了大人模样，迅速消瘦了一圈，整个人的轮廓都彻底清晰了起来，再看不到少年的柔和。

他骨相天成，脸上还有些肉的时候皮相是清俊的，皮肉紧紧贴着骨头的时候，竟有一种又锋利又内敛的奇异美感。

因为他太年轻了。

太过年轻，眼里就已经染上了浅淡的无法抹去的悲伤，却又强行压在眼底深处，面上只故作坚强。

像一把绷紧到极限的弓，也像是刚刚盛开，花瓣边缘就已经干枯的玫瑰。

承担了这个年纪承担不了的东西，迅速成熟的同时，又会显得更加脆弱。

二月红的身体逐渐衰弱，精神却还好，眼见着廖星火短短几个月就像是成长了许多一样，他又如何不心疼？

他没有亲生孩子，晚年时收的两个徒弟就像是他的孩子，又因为廖星火年纪更小一点，比起儿子，更像是孙子，二月红看他瘦了，比自己身体的病痛还要难过。

“你啊，别太操心了。”二月红让廖星火回去休息，别在他这里晃来晃去，“我只是老了而已，人要是不会老，那不成怪物了？你小小的小孩子，不要一惊一乍的。”

人好像是会断崖式衰老的。

明明之前的二月红也是九十九岁，但是他身体硬朗，和廖星火、解雨辰过招也不落下风，还能把年轻人耍得团团转。

然而最近几个月，他先是食欲不太好了，然后身体也没之前硬朗了，近日来更是昏昏欲睡的时候越来越长，如此一来，廖星火越发不敢远离他身边，生怕……

可他表现得太紧张也不好，会让二月红多想的。

好在二月红宅子里的伙计和保姆足够尽心，廖星火回到自己房间睡了一会儿，睡眠质量应该不太好，梦里光怪陆离，醒来的时候头都有点疼了。

一只微凉的手就在这个时候覆上他的额头，轻轻揉了揉。

廖星火鼻尖一酸，侧脸躲进不知何时过来的解雨辰怀里。

“师哥……”

解雨辰这段时间也是在解家和二月红家来回来地跑，正是因为有他在，廖星火才不会觉得前路茫茫到没有着落，一颗惶恐不安的心始终还有安定的地方。

“嗯，我刚从二爷爷那里过来，他晚上胃口不错，吃完东西还听了一会儿收音机，刚才才睡下。”解雨辰没说自己下午已经来过好几次了，只是廖星火一直睡着不知道而已。

廖星火听出解雨辰嗓音比平时低哑一些，支起身看到他面容有些憔悴，心里有点难受。

“你还回去吗，不回去赶紧躺下睡觉。”

解雨辰似是笑了一下，顺势躺下了：“你现在是我和二爷爷的家主了，处处管我们。”

廖星火说：“就管你们，快闭眼。”

解雨辰确实也累了，将廖星火拽过来，严严实实搂在怀里，鼻尖嗅着安神香味，很快就睡着了。

等他睡熟了，廖星火才轻手轻脚地从他怀里出来，下了床，转身把床帘拉上，也没换衣服，随手拿过解雨辰脱下来的风衣穿上，往二月红那边去。

二月红现在不比以前警惕，再加上他对廖星火很熟悉，廖星火进去看他也不会把人吵醒。

廖星火的头发长了许多，没有心情打理，平时只是随手扎在脑后，不妨碍行动就行。

他将床头柜上的温水换了一杯，就从二月红房间里离开了，一出门，就撞见靠在门口的解雨辰。

解雨辰没穿外套，他的外套在廖星火身上。

“回去睡觉了。”他嗓音更低哑几分，将人领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