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长瓶/老房子着大火10

自宋王墓后,接下来的数年间,张启灵也只亲自出手过寥寥数次,每一次,都带上了廖星火。

廖星火的马步现在已经能扎得非常好了,堪称马步大师,有一次路过族中正在打基础的小孩,还指导人家怎么扎马步呢。

小小张不知道这个好看的大哥哥是谁,待对方离开之后,才从娘亲口中得知这是少君,以后见面要敬重,不可以张着嘴巴傻乎乎地盯着少君,更不能在少君蹲下身和他说话的时候流口水,很不尊敬的……

小孩只记住了“少君”和“流口水”,此后每一次见到少君,都先摸摸自己有没有流口水,倒也算是不负娘亲嘱托。

除了扎马步之外,张启灵也教了廖星火些功夫,只是廖星火习武时年纪毕竟不小了,又有点娇生惯养在身上,现在身手只能说是三脚猫功夫,自保足矣,别的不行。

这一点廖星火自己也知道,所以只教族内小孩扎马步,关于武艺,那是一句不提的。

他就在这十几进的大宅子与隐藏着张家的满山青翠之中,从活泼可爱的少年长成了温文尔雅,端方有礼的青年——只限在外,一回到正院,他还是“张启灵”“张启灵”个不停。

说起这个,在度过了害怕陌生高大男人的开始阶段之后,廖星火最喜欢叫张启灵的大名,但是偶尔也会给他起外号,包括但不限于闷油瓶、大张哥,哥哥……

每一个奇怪外号刚被廖星火念出来的时候,张启灵居然都能反应过来那是在叫他。

有时廖星火顺嘴在外面把外号叫出来了,张启灵也没有什么异样之色,正常回应,并不觉得那些外号有什么不能被人听到的。

导致族内年纪比较小的小张们私下都偷偷喊族长大张哥,觉得这样非常亲切,又不失族长威严。

偶尔有几个胆子比较大的,试探着在张启灵本人面前喊过,张启灵停顿了几秒,没说什么,他们就更有勇气了。

廖星火却有点生气,回去就趴在床上假哭:“他们都是学人精,明明都是我喊的呜呜呜!”

年长者当然知道他是在假哭,但也很当一回事。

“不让他们喊了,只让你喊。”

廖星火说“不行”,有点不开心,但又有点开心地坐起来说:“那样他们都会觉得我是妒夫的,连小小的称呼都不让他们喊,然后就会有坏族老给你娶一堆小老婆,那我就真的只能在屋里哭了,还没人哄……”

廖星火去年已经及冠了,及冠礼又是群张毕至,郑重至极。

及冠礼之后,族老们明里暗里暗示张启灵他可以和少君成亲了,张启灵只道不是时候。

也许是有人想从廖星火这里努努力,廖星火平日爱读的游记里多了些话本,只是筛选话本的人恐怕自己不怎么读,里面还有些奇奇怪怪的话本,廖星火看了觉得很有意思,有时候会拿来打趣张启灵。

但他只是打趣,实际上并没有真正意识到自己说的那些话对他们二人的含义。

比如说,他现在这样故意委屈地埋怨张启灵,就很像是在家里受了委屈的小媳妇拿夫君撒气,非要夫君给他撑腰一样。

实际上,整个张家上上下下哪里有人敢给他气受,连最顽固不灵的族老见了他也得恭恭敬敬地道少君安,然后担忧地问族长怎么没陪着少君,是不是族长又不解风情了,少君千万不要生气,族长不是故意的。

也不知道他们对张启灵是有什么奇怪的印象在身上。

廖星火给张启灵说好话,他们还不相信,一副少君你不必如此善解人意的样子。

次数多了,廖星火都有点无力了。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他纵使再不知道其中内情,也是有资格这样说的,谁让他就是张家少君呢。

又被打趣了一番,张启灵眼神有点无奈:“不会的。”

也不知是在说他们张家人不会那样觉得,还是无论怎么样廖星火都不会没人哄。

廖星火只当两者都是,他收了神通,拍拍床榻,示意张启灵坐过来。

张启灵却只坐在旁边榻上。

他不过来,廖星火就直接过去了,挤到男人身旁,折下身体去盯他。

张启灵眼神不闪不避,只伸手握住廖星火手臂,免得他一头栽下去。

“大张哥。”廖星火道,“我已经及冠一年了。”

“我们什么时候成亲?”

张启灵沉默了一会儿:“现在还不是时候。”

“什么时候才是时候?”廖星火一下子起身站到了张启灵面前。

他从来到张家的第一天起,不,从他没来到这里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会是一个叫张启灵的男人的男妻,张家称他为少君,但本质上是一样的。

因为张家从未有折辱驯服他的意思,那无论怎么称呼,廖星火都不会感到不适。

但是,他总是要和张启灵成亲的。

他来了好多年了,以前年纪小,不成亲才对,现在都及冠一年了,张启灵还总是推脱,推脱得原本有些害怕此事的廖星火都有些急躁了。

他大概有些成亲前的恐慌不安,但是那并不意味着他不愿意和张启灵成亲。

可张启灵是怎么想的呢?

“张启灵。”廖星火真的有点惶然了,“你是不是……只喜欢女子,不喜欢男子。”

阴阳结合,才是世间常事。

寻常男子,喜欢女子才是正常的。

但是,廖星火一直以为张启灵是接受他要娶一个男人的事实的,可这么些年三番五次的推辞,让他有些怀疑,张启灵是不是从未接受过,只当他是小孩,是不同姓的弟弟。

“不是。”张启灵的回答斩钉截铁。

廖星火更不解了。

张启灵看着他。

“你太年轻了,不明白和一个男人成亲意味着什么。”

成亲不止是一个仪式,不止是一杯交杯酒,不是两个关系本该就很好的人搬到一个屋子里住,然后继续像以前那样。

“……我怎么不知道了。”廖星火停顿了一下,还是直视着张启灵的眼睛,脸色越来越红,“生同裘,死同穴。”

张启灵眼神温和,微微颔首,正要开口。

“还有,成了亲,就要做夫妻之间的事,就是、就是……”

廖星火其实有点说不下去,但是他必须得让张启灵知道,自己什么都知道,也什么都明白,更什么都想好了才行。

说不出来,那就直接行动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