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一败涂地
披着斗篷的齐雨站在小满哥身边，还没有四脚站立状态下的黑背犬高。
他看起来大约也就是个四五岁的小孩体型，八成还是那种天生脾胃不太好的小孩，饭量不大，也吃不胖，总是瘦瘦小小的。
这样一个小孩体型的齐雨站在腿边，廖星火真的有种九门在压榨童工的感觉……
正这么想着，解连还就从门口探头进来了，他的眼睛在屋内两人一狗身上打了转儿，又看向了披着斗篷的齐雨。
“看来你们是说好了？”
解连还这次是真没有偷听，屋里的两人一狗都很是耳聪目明，他稍微靠近一些都会被他们发现，连靠近都不行，更别提让他逮到机会偷听了。
齐雨低低地“嗯”了一声，对解连还说他要和廖星火离开一段时间，让解连还自己随意，他到时候会回去的。
解连还此行的目的也就是让小满哥确认齐雨的状态，现在目的已经达成了，他纵使再好奇齐雨和廖星火要去做什么，也没有合适的理由跟着，只道让齐雨有任何状况都及时联系他，然后就上了楼。
再自便，也得等天亮了再自便吧，现在还是好好睡一觉吧。
真是年纪大了，稍微熬点夜都难受得厉害。
这会儿时间确实不晚了，廖星火想了想，决定先带着小满哥去早就订好的宠物友好型民宿，齐雨也说他要准备一些东西。
两人约定了明天下午从这里出发，廖星火便和小满哥离开了。
廖星火先去了一家现在还在营业的商超，买了点食材，到了民宿先给小满哥做饭。
小满哥今天一天都在睡觉，几乎没怎么吃东西，廖星火狗饭还没做好，它在外面已经等得口水忍不住流了。
小满哥再急，也得等肉煮熟才行，廖星火只会做熟的狗饭，不会给狗准备生骨肉，而且在有得选择的情况下，小满哥也更喜欢吃熟自制的狗饭。
锅里咕嘟咕嘟地煮着肉，廖星火抱臂靠在厨房的墙上，有点犯困。
这一天多，他其实也都没怎么阖眼，代驾休息的时候他都没休息，现在一放松下来，困意总算是涌上来。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廖星火的手机响了。
他有点意外，自他“离家出走”之后，可以主动联系他的人就只有王胖子一个了，但是这个点儿，王胖子怎么会联系他呢？
抱着这样的疑惑，廖星火拿出手机，看到屏幕的第一眼就稍微顿了一下。
这个点儿联系他的居然是解雨辰。
能让解雨辰在这个时间点联系他，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发生了……
刚刚升起的困意顿时一扫而空，廖星火动了动手指，接通了电话。
许久没有听到过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
“星火。”
廖星火喉咙有些发紧：“……解雨辰。”
过了两秒钟，解雨辰才再次开口，这一次，他将自己从二月红与齐八爷信件中得知的所有信息全部告诉了廖星火。
廖星火本来还有点不知从何而起的别扭，在听到解雨辰说得全是正事之后，那些微妙的情绪便全部被压了下来。
他略略皱着眉心，认真听着解雨辰说的每一句话，将其中的一部分信息与齐雨刚刚说过的对应着补充比对，将那些因为种种因素而空缺下来的地方全部都填补了起来。
说到最后，解雨辰的声音都有些哑了。
“……基本上就是这样了。”
解雨辰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温水，喝了几口，口吻变得与刚才说正事时完全不一样，就像是和廖星火面对面坐在一起在夜晚轻声聊天一样。
“星火，最近还好吗？”
廖星火的思绪从过去的事情之中脱离了出来，顺着解雨辰的话思考一瞬，竟有点心虚。
他当初说的是要一个人……嗯，顶多带着小满哥出去走走，思考一些事情，不让他们过来找他，但是过去的这段时间，他见了小哥，见了吴斜，还主动让黑眼镜过去找他，更别提一直保持着联系的王胖子了……
这么一算下来，嘶，怎么好像在孤立解雨辰一样……
之前没深思细想过这件事，廖星火现在越想越觉得自己很不道德，居然在无意间对着解雨辰搞了些美式霸凌。
“还好。”廖星火有点小声地回答。
解雨辰自然听得出廖星火语气不太对，但他没有细问。
有些时候，很不必对着一些事情打破砂锅问到底。
他若无其事地说：“那就好，我还担心你一个人会不习惯呢。对了，我本来想明天再和你说这些事情，但是想了想，总觉得关于你的事情应该让你在第一时间知道，所以才会这么晚还给你打电话，没想到你也当了一回夜猫子。”
解雨辰尾音轻轻的笑意像一把带了柔柔羽毛的小扇子扫过了廖星火的耳畔。
白发青年白皙的耳尖忍不住动了一下。
“我在给小满哥做狗饭呢，它……嗯，它饿了。”
说着，廖星火往厨房门口看了一眼。
本该威风凛凛的黑背趴在地上，两只前脚抵在一起，中间形成的空隙有些水迹，往上看去，小满哥嘴筒子边上也亮晶晶的。
这是真饿了，廖星火说的一点儿也没错。
廖星火稍微没那么心虚了。
这个时候他总算是明白什么才是说谎话的最高段位了，不是编造一个滴水不漏的假故事，而是选择性地说真话。
倒不是不能把齐雨的事情告诉解雨辰，而是说了齐雨，免不了要提解连还，提了解连还，自然要说起吴三醒，说了吴三醒，不就得说一说小哥和吴斜都去找过他了……
廖星火无声叹了口气。
有关解连还，他肯定不会一直隐瞒解雨辰的，只是得用一点点时间做一点心理建设才行，无法在今晚直接开口。
他好像有点奇怪，有些话当面的时候能够说出来，隔着手机反而说不出来了。
不然喝点酒再给解雨辰打回去吧？廖星火认真地思考起这个办法的可行性。
解雨辰没让廖星火走神太久，他用一种哄小朋友的语气道：“这么晚了还要照顾小狗，好辛苦啊。”
廖星火蓦然回神，抬手挡了一下眼睛。
“其实还好……”
电话另一边的解雨辰低低笑了两声：“嗯，做完狗饭早点休息，都快到下半夜了。”
是啊，都快到下半夜了，不止廖星火没睡，解雨辰也还醒着。
廖星火关掉火，裹着湿布将锅盖掀起了，热气蒸腾上升时，他也轻声回答：“好，一会儿让就睡了。解雨辰，你也去休息吧，好晚了。”
解雨辰从来都不是什么闲人，廖星火知道，他明天多半也是要忙的。
解雨辰靠在椅子里，手指不住地摩挲着手机，几乎有些不想结束通话。
再理智周全的人，也有自己的私心。
当初在石窟里找到廖星火的时候，解雨辰依从着自己的理智与廖星火的意愿带着那时失去意识的小哥离开了那座山，但是现在……
解雨辰嘴唇轻动：“一会儿就睡的话，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再聊一会儿？”
他听起来几乎是在撒娇了。
廖星火本来都做好解雨辰会温声应下然后结束通话了，猝然间听到他这么说，几乎有点没反应过来，一瞬间，脑海中蹦出了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在刷短视频时看到过的虎狼之词。
真正的爱到一败涂地是让最沉默内敛的人也能学会吐露爱语、是让最桀骜不驯的人自愿俯身拭尘、是让最理智聪颖的人清醒着沉沦、是让看破一切，懂世故而不世故的人心照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