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不死的恨
随着铁锤砸落,烧红滚烫的钢胚慢慢变成了一把刀的形状。
炎热的天气,加上车库里锻造炉带来的高温,几乎要把人烤成焦炭。
桑杰赤裸上身,汗水在他的体表形成了一层水亮的光膜,在炉火的映照下,散发着强壮的光彩。
可忽略这副健硕的躯体,曾经那个喜欢打游戏的热血少年,已经变成了死气沉沉的模样。
不久前的暴动,席卷了戊林城一半的范围。桑杰的所有亲人,除了几个在外地上学的远房表亲,全部身死。
住校的桑杰逃过一劫,可接下来他要面对的,是失去一切的空虚感。
悲伤,愤怒,悔恨,落寞。
东秋亲眼见证着,桑杰的少年心性经历了这些转变。
就在他以为,桑杰会这样被虚无所吞噬时,后者竟走上了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
“我妈说得对,游戏里都是虚拟的,不要整日躲在一个假的世界里。”
他提起了之前从来不会提起的家人,并且精确地说出他们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
这样对东秋说后,桑杰再也没碰过游戏。
“我三姐说得对,用滑稽的方式哗众取宠,这是你唯一能让别人记住你的方式。”
他把飞机头剪成了寸头。
桑杰似乎还是那么开朗乐观,可是东秋能明显感觉到,他的心灵已经发生了变化。
滕树说这叫抑郁症,患者会用伪装出来的开朗来隐藏内心的死志,如果不将他心灵中的虚无主义驱走,那么终有一天,他一定会自尽的。
东秋把滕树的话告诉了桑杰,桑杰不语,只是一味地打铁。
也许是因为一一的缘故,虚无兼容了具有相似趋向的桑杰。深藏内心的桑杰,在与东秋相处的时候,竟有一种愿意交心的感觉。
“搭把手!”
桑杰努着腮帮子,用铁钳费力地把钢胚提起来,可力量还是不足,导致钢胚几次都没夹稳。
东秋赶忙跑过来,拿起另一把铁钳替桑杰分担重量。
小小的一块钢胚,经过无数次的锻打融合压缩,已经重逾千斤。
是的,这是一块十万锻大马氏铬钢。
理论上来说,这种锻造手法可以给钢材提供极高的上限,完全能推动材料领域的更新迭代。
但是政府并没有走这条路线,因为人类的体能以及目前的能源驱动力,驾驭不了这种密度极高的材料。
两人拉拽着钢胚,小心翼翼地将其泡进油桶淬火。
等取出后,见刀型完好无损,桑杰松了一口气。
“我脱力了,明天再打磨吧!”
他把手套一扔,就那么坐在了地上。
东秋也跟着坐在他身边,等他喘匀气后问道。
“还要继续做二十万层么?”
桑杰摇了摇头,说道。
“这已经是我体能的极限了,二十万层的话,我只会锤出一把自己拿不动的刀。”
“我四姑说得对,有多大力气,就办多大事。”
“况且,滕老伯的锯片,已经有些切不动这块钢材了。”
东秋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车库里只剩下桑杰的呼吸声,由粗重慢慢变得轻缓。
“为什么发生了这样的事,你还会觉得,生命是有意义的呢?”
出于好奇,东秋还是开口问道。
桑杰眸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不过脸上的微笑面具没有受到影响。
“是因为恨啊!”
“恨?”
“是的,恨是仅次于爱的,人类第二重要的情绪。如果你失去了所有爱,那么支撑你活下去的只有恨。”
连桑杰自己都没注意到,他扬起的嘴角,正在缓缓放平。
“我理解那些暴民,毕竟我家卖的那些迷幻药物,害得那么多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难道你不恨他们么?”
“当然恨!”
桑杰想要拍一下大腿,却发现手臂已经沉重得抬不起来。
“我理解他们,并不影响我恨他们。”
紧接着,他又长叹一口气,环顾车库四周。
“这个世界是怎么了?总是向人们展示它最冷漠的一面,纵使有短暂的美好,也会湮灭在时间的长河里,留下的只有变自私的人们,和永无止境的恨。”
东秋再次陷入沉默,等桑杰休息了一会儿,这才将他搀扶起来。
“走吧,去吃点东西。”
两人来到一条破败的街道,在路边的小面摊坐下来。
“你还记得吧,我来自哪里?”
东秋突然没来由地问了一句。
“辛石城啊。”桑杰有些懵。
东秋的目光偏转,看向街对面的一家露天馄饨铺。
一个用黑色绸缎蒙住眼睛的女孩,与一个面色灰白的男孩对面坐着。
“我之前在高中
认识一个人,他的母亲两年前死于混乱之手,他父亲是一名执法官,在同年与星火的战役中遇害。”
说这些的时候,东秋一直在看街对面的姜泽,不过桑杰太过疲惫,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父母的死激发了他的怨恨与斗志,他成为了一名执法官,发誓要将混乱绳之以法。”
“后来呢?”
“可惜,他发现以自己的实力,连让仇人正视他的资格都没有,所以变得暴躁扭曲,后来在一次执法事故中失踪。”
“再次见到他时,无力感让他不得不把恨意深藏心底,而内心又得不到其他的精神支柱,只能堕入虚无主义的泥潭。”
东秋没有撒谎,他确实只与姜泽见过两面,今天是第二面。
“我想说的是,同样是杀夫杀母的恨,他没能坚持初心,即便他的决心十分强大。”
“没有什么情绪是永恒的,说不定过几个月,你就不会像今天这样痛苦了。”
桑杰耸了耸肩,肩膀的酸痛让他猛地呲牙。
“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但是不要小看我啊!”
他自信地昂起头,呵呵傻乐起来。
热气腾腾的面端上来,桑杰毫无吃相地嗦着,连汤带面条全都吸入胃里,为每一个饥渴的细胞提供能量。
一碗面很快吃完,桑杰还想吃些别的,于是拉着东秋离开了。
就在他们从街角消失的一瞬,馄饨铺里的陆鸢,兀地将脸转向那边。
“那个方向,刚才是不是有人在看我们。”
姜泽自顾自地舀馄饨吃,只是在咀嚼的空隙之间挤出来几个字。
“不知道。”
“要不你跟上去看看嘛!最多就是尾随不成被打一顿,反正你又不会死。”
“不去。”
“啧。”
陆鸢不满地咂咂嘴,继续望着那边。
这时,一抹阴影挡住了她的视线。
紧随而来的便是一个嚣张跋扈的声音。
“这么漂亮的脸蛋,干嘛要用绸带遮住眼睛啊?不如摘下来,然后和我一起去喝一杯怎么样?”
挡在陆鸢面前的,是一位神态戏谑的青年。他上身穿红色皮夹克,下身黑色休闲裤,腰间系着一条看上去价值不菲的金属腰带。
身后还跟着两个红衣跟班。
这简直就是权势家族纨绔子弟的标配,在场的人们这样想道。
看向陆鸢的眼神中,也不由得带上了几分惋惜。
遮住那双无神的眼睛,陆鸢的脸确实算得上清纯可人,可惜这样的女孩,又要落在权贵公子哥的手里了。
旁边那个是她男朋友吧?也不知道这个小伙子会不会有骨气和他们刚一下。
闲杂食客等着看好戏,可馄饨铺里一个身穿墨绿色制服的男人却坐不住了。
“喂!你是哪家的旁系?知不知道这是我罩的场子?!”
男人一拍桌子,立马便有十几人围了上来,手里拿着小刀棍棒等武器,凶神恶煞地瞪着三人。
然而,红衣青年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仿佛男人刚刚的喊话只是一阵嘈杂的风。
男人见状大怒,方才他就盯上了陆鸢,只是这几天正处于上层权力斗争的关键时期,碍于上面的命令,他不好来硬的,只能试图找机会把陆鸢骗走。
没成想,半路杀出来一个纨绔,想要强抢自己的目标不说,态度还如此嚣张。
男人知道,陈刻局长的对立家族已经全部被清除,现在城里的权势子弟都是同一阵营的。
所以他决定亮明身份,不把事情闹大。等着红衣纨绔知难而退之后,说不定那女孩也会被自己挺身而出的行为打动。
想到这里,男人清了清嗓子,喝道。
“我是第四分局治安巡逻队执法官长,曹余!赶紧离开,不要在这里闹事!看在你家大人的面子上,我不会追究你的责任!”
红衣青年依旧没有理他。
其中一名跟班,掀开制服的一角,露出一枚执法徽。
如果曹滨在这里,一定会认出,这三人就是首都秘密军队的那三位。
但曹余在曹氏里只是个边缘人物,没有经过学习和训练,通过关系进入的执法局,连执法部的红色制服都不认得。
见对方亮出执法徽,一众小弟面色一滞,连武器都放低了几分,这让曹余感到颜面有损。
曹氏的人他几乎都认识,这青年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一定是假的!
“居然敢伪造执法徽!把他们抓起来!”
小弟们明显地犹豫了起来,他们只是闲散市井混混,替曹余做些上不得台面的事。那执法徽是不是假的,他们能看不出来么?让他们袭击执法官,他们哪有那个胆量?
要是动手了,最后遭罪的还是他们这些底下人。
就在他们打退堂鼓之时,一块板砖突然被丢了出来。
扔砖头的是一个矮小
混混,看起来十四五岁的样子,眼睛里只有愚昧与桀骜。
这个年纪的愣头青可不会管后果,他只知道听大哥的话才能有饭吃,好好表现才能吃上肉。
板砖飞向容诩的面门,还未近身便被一根冒着红光的丁形拐给敲碎。碎末拌着灰尘继续往前飘荡,却被容诩体表一层看不见的薄膜挡住。
手持拐棍的红衣执法官将容诩护在身后,另一名执法官则双手握拳,向那个扔砖头的小混混冲了过去。
这下混混们不得不出手了,这小子被揍不要紧,这位曹官长可是最要面子的,让他脸上无光自己等人都要遭罪。
得收着点劲,大不了就是挨顿打。
怀着这样的想法,一个混混挥动铁棍砸向红衣执法官的肩膀。
后者灵敏地向侧下方躲闪,并顺势挥出左拳。
一切都还是正常的,直到那拳头接触到持棍混混的身体。
嗙!!!
像是被安置了一颗定向爆破炸弹一样,顺着红衣执法官挥拳的方向,持棍混混的身体骤然炸开,右侧躯干凹陷,左肩上则炸出一个血洞,血液夹杂着内脏和骨骼碎片喷发而出。
这极具视觉冲击力的一幕,让所有人愣在了原地。
红衣执法官没有任何迟疑,直直地向着扔砖头的小混混冲刺。
混混们顿时慌了,赶忙四散逃奔,哪里还顾得上那小孩和曹余。
小孩见没人护着自己,用力地咬着嘴唇,用疼痛和鲁莽压制了恐惧,从兜里掏出一把折叠刀,张牙舞爪地迎了上去。
歪头躲过迎面刺来的小刀,红衣执法官抓住小孩的手腕,咔嚓一下扭断了他的右手。
小孩惨叫着丢下了刀,但红衣执法官没有饶过他,抓着后者的头发,狠狠往地面一砸,后者的脑壳便像个烂西瓜一样被拍碎。
见到这一幕的曹余,吓得两腿直打颤,连忙去拔腰间的配枪,却怎么也拔不出来。
好在红衣执法官只是抖落了手上沾染的脑组织碎屑和肉沫,没有要杀曹余的意思。
只是那双冰凉无情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正在拔枪的手。
感受到死亡的注视,曹余急忙高举双手。
“误会,都是误会!”
什么曹氏的颜面,什么执法官的威严,曹余通通顾不上了,掉头狼狈地逃跑。
“真是心狠手辣啊!”
陆鸢玩味地收回目光,啧啧称奇。
“你们不是执法官么?怎么还残杀普通市民呢?那个小孩还是未成年人呢!”
容诩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问道。
“你能看见?”
陆鸢嘴角勾起,纤长的手指轻抚自己的眼眶。
“暂时还不能,不过我还可以依靠其他感官。”
“喔!难道这就是那什么,女人的第六感?”
容诩双手撑在桌上,居高临下地审视着陆鸢。
“你从激光炮下脱身,就是利用了这种所谓的直觉吧?”
“没错。”
容诩点点头,脖子右拧,看向一旁还在喝馄饨汤的姜泽。
“那么你呢?你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姜泽面庞抽了抽,没有应声。
反倒是陆鸢妩媚一笑,摸上了容诩的手背。
“他也是因果律能力者,能力是不死。”
容诩惊讶地看着姜泽。
“真是不得了的能力,有了这份命运的馈赠,想必你的复仇已经完成了吧?”
姜泽双眼一瞪,砰地推开桌子站起身。
父母的死,是他内心挥之不去的阴影。这份怨恨积蓄已久,可他又偏偏什么都做不了。
跟着陆鸢,跟随她一起寻找混乱,这是姜泽用来安慰自己的说辞。
可心灵深处还有另一个声音,叫他赶快去死。
不能复仇,死也死不了,姜泽就这样浑浑噩噩地活着。
但是那份刻骨铭心的恨,并没有随着他的沉沦消散,而是伴随他的生命一起不死。
伤疤被容诩揭开,姜泽怒火上涌,而前者不仅不怕,还在那里阴阳怪气。
“哟!有这么牛逼的因果律,你不会连仇人都杀不掉吧?”
看过姜泽档案的容诩,对他的过往了如指掌,精准地在其忍耐的边缘嘲讽道。
“身边的人接二连三的死去,就留下你活着,是种什么滋味啊?跟我说说,我很好奇。”
“那个混乱也来戊林城了吧?你不会就是来找他的吧?找到了没有啊?”
姜泽抬手就要扇他,却突然被陆鸢抓住了手腕。
“你来找我们,到底要干什么?”
容诩一拍脑门,低头笑了起来。
“我要干什么?哈哈哈哈!!”
“我是执法官,你们是恐怖分子,你说我要干什么?”
他移开手掌,目露凶光。
“当然是消灭你们!”
姜泽冷哼一声,指了指天空。
“你那一炮下去,死了十几万人,你说我们是恐怖分子?”
“人的身体里长了病菌,最好的治疗办法,就是在它还没扩散之前,把它依附的那块肉剜掉。”
这时,陆鸢开口问道。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你应该知道,你是杀不死我们的。”
“当然,但是抓捕你们还是能做到的。”
容诩嚣张地指了指姜泽的鼻子。
“我们的目的,是消除或抓捕研究所有作恶的因果律能力者。不管是消灭还是抓捕,我们都能接受。”
“根据我们的观察,你和姜泽的身体素质,都没有超出正常人类的范畴,也就是说忽略因果律的话,你们只是两个普通的罪犯。”
说到这里,容诩又自豪地拍了拍胸口。
“抓捕罪犯,我们有着最专业的团队。”
话音刚落,只听得街角传来一阵骚乱。
四支由执法兵和执法军士组成的小队,从街道两边包围过来,将陆鸢二人夹在中间。
“我看了辛石城那场战役的报告,你的因果律,需要做出攻击行为才能发动。我根据这一点,制订了不久前的大范围控制和空对地打击战术。”
“这一战术的失败,让我得以重新评估你的能力。所以假如你今天逃离,我也能接受。”
容诩话锋一转,看向面色灰白的姜泽。
“但是,这小子可就没那么容易跑掉了。面对远超人类力量的执法机械,即使我此前不知晓他的因果律能力,也可以断定,他不是对手。”
“现在,你慷慨地告诉我这小子的因果律,那我就更加确信了。今天只要拿下他,我回去便是有功的。”
说到这里,容诩傲慢地扬起下巴,看着陆鸢。
“我能获得多少功劳,就看你怎么选择了。”
“出手救他,你就会被精锐的执法军士逮捕,我大功一件。”
“抛下他不管,我带一个不死因果律能力者回去,也是大功一件。”
“让我看看,你所谓的心灵学会,你们的羁绊有多强吧!”
容诩一挥手,四台执法军士带着执法兵队伍围了上来,手中蓄力着青色的麻痹性光球滋滋作响。
姜泽神情有些紧张,不动声色地扯了扯陆鸢的衣角,后者则递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做了这么精密的计划,只是为了抓我们,真让我倍感荣幸呢!”
陆鸢活动了下脖子,抽出一柄黑色短刀。
“但是,如果我们两个都跑掉了,你还能接受么?”
“不能接受,但是你做不到。”
容诩自信地站直身体,右手一甩,握住一根红色甩棍。
“没有了心灵学会那些闲杂人等的干扰,你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击败这支执法中队。”
“呵呵哈哈哈哈!”
陆鸢大笑着,抬手用刀尖指着容诩的脸。
“心灵学会的目的,就是不停地制造混乱和不稳定因素,从而打破泯熵机所构建的‘有序’。”
“今天我不仅要带他离开,还要在离开之前,把你们全部杀光!”
短刀刺出,陆鸢穿越虚无,来到容诩的身后。
容诩像是脑后长了眼睛一样,甩棍后发先至,从侧面击碎了短刀。
然而短刀破碎,陆鸢的手却没有停,一柄虚无短刀瞬间凝聚,代替了原来的金属刀,斩在了容诩的脖颈处。
刀刃没有砍进容诩的身体,而是被一层无形的薄膜所抵挡,只留下了一道红印。
“这是来自研究院的防具!你是杀不死我的!”
容诩左手快速探出,扣住陆鸢的手腕,右手抡起甩棍砸向她的脑袋。
不料陆鸢鬼魅一笑,右手一阵扭动,手掌划了一个半圆,竟用更弱的力道挣脱容诩的手,并反扣住他的手腕。
轻轻一拽,容诩被带得失了重心,甩棍没能击中。
而陆鸢趁着这个空隙,左手凝聚一把虚无短锤,横着砸在了容诩的脸上。
即便有光膜的保护,在重武器的暴击下,容诩还是被砸得头脑发懵,右脸也一片青肿。
“拖住那些铁坨坨,解决这三人我就去帮你!”
陆鸢冲姜泽喊道,拎起锤子冲向容诩的两名红衣跟班。
姜泽内心一阵狂吼,这可是四台执法军士和几十台执法兵啊!
就算他是特种作战执法官出身,最多也就能打两三台执法兵。
尽管如此,姜泽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接下任务。
他决定冲进一旁窄巷,利用体型灵活的优势与这些执法机械缠斗。
想法很好,可姜泽抬腿正要动,一颗青色光球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姜泽大惊,一弯腰堪堪躲过,而下一秒执法军士便围攻了过来。
四柄携带着红色电流的大剑,分别斩向他的四肢。而剩余的执法兵们,则先后
发射出麻痹性光球,封锁他的闪避路线。
一旦被斩断四肢,或者被麻痹光弹命中,姜泽就会失去抵抗能力,沦为阶下囚。
电光火石间,姜泽一按腰后,启动跃闪瓶,身体跃闪到五米开外,躲过了一轮攻击。
执法军士紧追不舍,执法兵也有序地依次释放光球,形成紧密的弹幕。
姜泽再次跃闪,顺势摸了摸后腰的位置。
还有五个跃闪瓶。
这些执法机械差不多每两秒发起一轮攻击,而一个跃闪瓶可以让他规避一次,并向窄巷移动五米。
通往窄巷的路口,看起来还有二十米!
只要能到达那个地方,他便可以实施巷战缠斗的计划!
姜泽心中暗喜,接连三次跃闪,躲过了三轮攻击。
就在他进行第四次跃闪,即将抵达巷口时……
一个高大如山的黑影,挡在了他的面前。
还有第五台执法军士!
猝不及防之下,姜泽的腹部结结实实挨了一记铁拳。
见黑色执法军士得手,其余四台执法军士便指挥执法兵一齐停火。
这台黑色的是执法军士精锐,比他们这些主力要高半级,是容诩留的后手。
但令人奇怪的是,执法军士精锐的一拳,居然没有把姜泽的内脏打出来?
这小子这么抗揍?
如果有自主意识,执法军士一定会困惑地挠头。
一阵剧痛后,想象中的后续攻击没有到来。姜泽捂着腹部慢慢站起来,疑惑地看着面前的黑色高山。
对方没有动,只是像个雕塑一样看着他。
这时姜泽的耳朵,捕捉到一串微弱的杂音。
「叽……叽……」
杂音如同一团乱糟糟的棉絮,被一股坚定的力量拧着,逐渐变成了一根牢固的线绳。
终于,杂音在某个临界点突破,变成了清晰的机械音。
「举拳!!!」
明明是毫无情绪的声音,姜泽却在其中,听出了一抹无比熟悉的感觉。
还没来得及思考,又是一记右摆拳抡向姜泽的脸。
对比执法军士,这一拳明显只有人类的力道。
姜泽被击倒在地,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执法军士。
他回想起了过去,在辛石城的幸福时光。
一切都终止在凶杀缉令一号出现的那一天。
他想起了内心深处的仇恨,还有那个怀着与自己相同仇恨的男人。
如果说自暴自弃,是一个年轻男孩面对命运打击的正常情绪。
那么不死因果律的觉醒,则是来源于他最深刻的本心。
他不想死!
他想复仇!!!
「站起来!!!」
执法军士欺身压制姜泽,拳头如暴雨般落在他的身上。
熟悉的情景,相同的境遇,令姜泽惊呼出声。
“老爹!”
听到这个称呼,执法军士的拳势明显一顿,随后变本加厉地继续攻击。
「还手啊!!!」
一声响彻天际的怒吼,唤醒了姜泽的凝聚到极致的恨意。随着恨意的爆发坍缩,所有情绪都被其拉扯吸引,化为其力量的一部分。
全身力量集中在一点,姜泽瞄准执法军士的腿弯,释放积蓄的力量进行刺击。
这股源于恨意的力量,竟让姜泽突破自身的极限,成功让执法军士的身躯晃动了两下。
随后,姜泽透支最后的力量,双手撑地一记朝天蹬,踢中了执法军士的胸口。
执法军士被踢得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
而姜泽手臂和腿部的肌肉全部撕裂,无力地跪在了原地。
另一边,容诩也听到了那一声怒吼。
他猛地望向那边,脸上露出难以掩饰的喜悦。
“执法军尉!这一台居然进化了!”
通过执法部的信息库,容诩看到了这台执法军尉的来源。
姜山,男性,42岁,二等公民,辛石城执法总局特种作战队执法官,编号0136。神泯371年12月26日,死于辛石城与星火学会的战役。
容诩听说过一些传闻,某些特殊的执法军士,神智可以在特定条件下短暂恢复,拥有更高的自主意识和智力,可以在执法系统中取得更高权限,晋级为执法军尉。
军长一直在搜集研究执法军尉,没想到自己手下居然出现了一台!
这台执法军尉,一定能帮到军长的研究吧?
真是意外之喜。
容诩正美滋滋地想着,耳边突然传来了陆鸢的声音。
“喂,你在看哪里?”
势大力沉的一锤,砸到了容诩的后脑,令他的意识陷入短暂的晕眩。
没等他从晕眩中恢复,另一个甜美女声,凭空出现在他的脑海。
“做得好,鸢鸢。”
“接下来,他的心灵由我掌控。”
容诩眼神空洞,僵在了原地。
在杏月的操纵下,他的双目之中,闪起了红色光芒。
只见云层之上,一条大鱼的影子缓缓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