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赵氏家事

秋梁,皇宫,明帝赵恒一如既往在御书房批阅奏折。

自登基以来,天子勤于朝政,一日也不敢懈怠。

对内要与百官斗智,制衡文武,在外又要提防四方异族,劳心费心。

如今不到五十岁的年纪,却已头发花白。

与久居深宫静心参佛的皇后相比,简直像是两辈人,难怪他要请张怀谷常驻京城帮忙炼丹了。

将最后一沓奏折批阅完,男人伸了个懒腰。

虽然为了方便管理,将诏国分为南北二朝,但送到龙案的折子还一点不见少。

北朝受南朝管辖,小事无需他关心,但遇到一些要紧的大事,春临那边还是会八百里加急送信来让他定夺。

像是最近沉寂已久的北川,突然有了大动作。

三大部族之一的萧家出了位颇有气概的年轻大王,先是以雷霆手段夺了自己父亲的权,又不知许给其他两族什么好处,竟堂而皇之带大军穿过千里草原,出现在了诏国与北川的边境上。

北川自古民风剽悍,军民不分,不论男女老少,皆可跨马骑射。

平时放牧狩猎,一旦开战,能立刻上门挎刀控弦。

他们骨子里流淌着好战血脉,常常过一城而屠一城,不留丝毫活口。

北川有三大部族,除去此次犯境的萧家,东边还有楚字王旗,西边耶律一族同样有着深远历史。

三者霸占着整个北川水草最丰盛的区域,实力也最为庞大。

除他们以外,北川还生活在其余大大小小十数个部族,诸如路家、阿古家之流。

这些部族势单力薄,夹缝里求生存,只能依附三族生存,每年都要进献大量牛羊以换取庇护。

萧家此次前来,带着整个部族近三十万兵马。

一向缺铁少矿的他们,竟还凑出三百披甲重骑,看样子是打算破釜一搏了。

赵家天子有些不理解他们为何要这么做,三十年前韩昌被贬乾州,建立起诏国最大的互商区域。

后又有李丰年出使北川,与三大部族签下停战契约,并应允他们来乾州自由贸易,减半税金。

这些年来,新城国的草药皮毛、北川的牛羊牲畜、陶立以东各小国的香料珠宝……都在乾州卖出了好价钱。

萧家为何要打破这片和谐,徒生事端?

大皇子此次传书前来,是要调动北线防军,另外还需要二十万禁军,以备不时之需。

自明帝即位后,便开始收拢天下兵权。

前后历经数年,总算是将大量不稳定的边军,变成了只受他一人管辖的禁军,除此之外还有负责各种杂役的厢军。

边军势小,同时受二府掣肘,掀不起风浪。

厢军又良莠不齐,战斗力低下,不会对皇权造成威胁。

天子将太祖留下的一大隐患给解决了,不可谓不高明。

只不过那些被削权的将领却不这么想,他们嘴上不说什么,心中却是暗自不满皇帝气量狭小。

赵恒知道他们不满,却也无可奈何。

他何尝不想做个坦荡开明的君主,只可惜没有父亲那般实力,自是不敢托大。

当初太祖猝然驾崩,众皇子开始夺嫡,连一直在装傻保命的八王爷都抛弃伪装,显露出自己真正的实力。

为了皇位,平日表面和睦的兄弟不惜撕破脸皮下黑手。

排序第五的赵恒顾念兄弟情谊处处留手,却一度被逼上绝路,差点丢了性命。

在死人堆里爬出的他终于没了少年的天真,借助快剑山庄的力量,以及从舅父那里借来的兵马。

闯入皇城,将正在登基的三皇兄钉死在了龙椅上。

外界说的没错,他是弑亲杀兄坐上的皇位,可其余人也没比他好到那去。

兄弟间彼此自相残杀过后,最后就只剩下他与不争不抢的六王爷。

赵恒不自觉叹了口气,转头望向窗外。

五公主赵晴此时正在远处逗弄一只小狗,口中不时咯咯发出笑声。

赵恒不禁露出笑容,可紧接着又有些感慨。

曾几何时,他的孩子们也曾彼此和睦,不分你我。

可一旦生于皇家,又有几个能单纯到最后?

狸猫案后,极儿疏远了自己,从小长在快剑山庄的袖儿又始终与自己不亲近。

兄弟二人自见面那天起就势如水火,之后的太子之争,说不定又要闹出血案。

就在这时,总管太监平喜跺着小碎步走了过来。

路过窗口,见到天子正往外瞧,笑道:

“陛下近日忙于公务,一直不曾出来走动,要不要趁着今天暖和,与公主皇子们唠唠家常?”

赵恒笑着点了点头,起身往外走去。

平喜躬身垂首陪在一旁,小声禀告道:

“陛下,李公子等人已经往京城来了。”

“他们在醅阳没闯祸吧?”

“陛下,李公子把楚国公家的世子给打了,还差点把他脑袋砍下来。

帐中钩的天权为免事情闹大,主动暴露了身份。”

男人闻言忍不住摇头笑道:

“那几个小子,可真是一刻都不安生。

你待会去韩府跟韩昌说一声,他等的人要到了。”

“是。”

平喜应了一声,却没急着离开,继续道:

“陛下,二殿下正往京城这边来呢。”

“嗯?”

赵恒转过头,神色有些新奇。

自打他立了素氏为后,父子二人已经好些年没正经说过话了。

除了逢年过节以及祭祖全部皇子必须到场,赵极只有在魏皇后的祭日才会赶回来。

上完香就走了,也不说进宫给他这个当爹的请安。

“现在距离魏皇后的祭辰,还有些时日吧?”

“回陛下,还有一个多月。”

平喜垂着头,脸上带笑,“不过听说二皇子手下一名女伏蝉受了伤,此刻正在秋梁修养。”

“女伏蝉……是南宫城送来的那个丫头?我还以为她已经回家了。”

“她似乎是自愿留在二殿下身边的。”

赵恒闻言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我一直以为那小子油盐不进,没想到也有开窍的一天。

打听清楚那女子的住处,先送些补品过去。”

“是。”

平喜应了一声,这回没有耽搁,转身直接离去。

赵恒双手抄袖,若不是那身皇袍,像极了一个寻常老农。

老农也好,皇帝也罢,都是人父。

为父者,难免为孩子的终身大事操心。

两位皇子一个年过而立,另一个二十多岁,都迟迟没有成家的打算。

大皇子赵袖中意于红柳院那名女子,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此女来历蹊跷,赵恒曾命人暗中打探过,一无所获,如同凭空冒出的无根浮萍,极有可能是九国乱臣之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