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女子心事
南宫无意初见赵极的第一眼,便产生了一股熟悉感。搜索本文首发: 奖励一把
二人之前从未见过面,对方在前皇后去世后,就一直住在祠堂里。
守孝了足足三年,算得上是至孝了。
小姑娘没来由地对这位比自己大几岁的少年产生了好感,这份好感并非源自对方的长相。
尽管少年生得俊俏,面冠如玉。
一点朱唇挂在白皙的脸上,就好像漫宫白雪中的点缀的腊梅一般,纵是女子也自叹不如。
可就是这样一个俊俏的少年郎,却生着一双不带喜怒的眸子,致使小姑娘看到他第一眼,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一个词:凉薄。
之后十几年的相处,也确实印证了这两个字。
不论对身边人还是对外人,赵极都以礼待之,但又保持一股距离感,从不袒露感情。
花园一别后不久,南宫无意回到住处。
二人甚至都没交谈,但她却时不时想起对方,似乎那少年身上有什么深深吸引着她。
后来在宫里待得久了,南宫无意渐渐听到一些传闻,其中便有关于前皇后的事。
十二年前,陛下登基,同年迎娶第一位皇后魏氏。
二人婚后生活美满,感情和睦,不久生下大皇子,取名赵极。
自大皇子诞生后,宫内好事连连。
多位皇妃先后有喜,诞下龙子龙女,皇家血脉一下子开枝散叶,本是大喜事。
可之后不久,那些皇子一个个无故夭折,只有大皇子赵极好端端的,平日连个风寒有没有。
而且公主们也平安无事,使人不得不怀疑是有人刻意为之,至于嫌疑最大的,自然是大皇子生母魏皇后。
天子与皇后伉俪情深,自是不信这些流言,可随着狸猫案出现,连他也不得不怀疑起这位枕边人了。
后来随着魏氏自缢在宗人府,事情的真相便随着一并埋葬。
皇后被以国礼厚葬皇陵,但自那以后,宫中皇子确实不再无故夭折。
因此很多人还是认定皇后就是罪魁祸首,不过一切盖棺定论,除了从嫡长子跌落为二皇子的赵极,没人再为一桩陈年旧案上心。
南宫无意得知了赵极的遭遇,不禁心疼起了对方。
联想到自己孤身一人被送到京城,立时对那位仅见过一面的少年生出惺惺相惜之情。
同时她也终于明白,自己之所以被其吸引,是因为二人境遇像极了——都是那么孤苦无依。
南宫无意找到了当日那名老太监,一再恳求下,袁彩立将小姑娘调到皇子身边做了近侍,这一待就是十几年。
期间除了跟随千面妖学艺和外出执行任务,其余大部分时间都跟随在二皇子赵极左右。
女大十八变,小姑娘是越长越好看,可当年的英俊少年郎却渐渐没了那份灵气。
即便如此,朝夕相对之下,南宫无意还是对这位命运相似的男子产生了好感。
只是奈何媚眼抛给了瞎子看,对方始终不为所动。
在京城待到第十个年头时,南宫无意已出落得亭亭玉立。
她时常能收到家中来信,却从不回信。
彼时的她已经随赵极来到春临城,二皇子允许她回南宫城探望。
如果她愿意,大可回家找个良人嫁了,不必再当质子,但女子不愿意。
犹记得八岁那年,父亲一脸愧意找到自己,希望她能前往秋梁。
那时南宫无意年纪虽小,却已懂事。
她知道自己若不去,五岁的弟弟就不得不去那人生地不熟的京城,所以女孩含泪答应了。
南宫无意从小到大骨子里都透着股倔强,自打来了京城后,不论多么想家,硬是一次没哭过。
可待得时间久了,难免对远在南宫城的父母心生怨气,顺带着也讨厌起了自己的名字。
无意无意,听着就好像是无意中生下来的一样,所以才被狠心丢在京城。
十八岁这年,女子给自己改名南宫姿意,正如她的为人一样,恣意妄为。
马车缓缓起动,车厢内的南宫姿意被拉回现实,她不自觉长叹一声。
车内一角传出一个温柔的声音:
“南宫姐姐可是在苦恼该选谁?”
开口的是杨承燕,她来到车厢已有些时间,见南宫姿意在发呆,也就没出声打扰,直至对方发出叹息声。
同为女子,聊起这种话题要自然许多,南宫姿意摇摇头道:
“你小小年纪,能懂什么?”
杨承燕眨着一双眼睛,眉目间带着这个年纪独有的灵气,笑盈盈道:
“莫非南宫姐姐就懂了?虽然妹妹我没经历过男女之情,却也明白一些道理。
这天底下最好的,莫过于郎情妾意,彼此欢喜,可这种两全其美的事情,又有几个能碰到?
大多是不外乎是你喜欢他,他却不喜欢你…又或是他喜欢你,而你不喜欢他。
还有最可怜一种,你们互相都不喜欢,却要为了所谓的门
当户对,去和一个陌生人白头偕老。”
女子说到这,看着南宫姿意,面带笑容道:
“好在我和南宫姐姐都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不会落得这样一个下场,但同样也不会有羡煞世人的金玉良缘。
咱们烦恼的事,就是在自己喜欢和喜欢自己之间,选一个。”
南宫姿意闻言好奇看向这个小自己几岁的姑娘。
没想到对方年纪轻轻,竟能将男女之情看得如此透彻。
她如今烦恼的正是这个,于是好奇问道:
“如果是妹妹你,会怎么选?”
“我自是更愿意选自己喜欢的那个。”
女子先是眉目带笑回了一句,紧接着又略带迟疑道:
“可若是他对我全无半点滋味,无论我做什么,他都如同坚冰一块,同处一室只会让人感觉心寒,就算我再喜欢,也只能作罢。”
杨承燕说到这,挑开帘子,斜着望向窗外一人,嘴角不经意勾出笑容道:
“既然改变不了他人,为何不尝试改变自己?
兴许那个真心待你好的,才是你一直在寻找的人。
而你需要做的,只是给他一次机会。”
南宫姿意看到杨承燕的表情,已经猜到了她的心意,转守为攻道:
“瞧妹妹这意思,想必已经有了答案?”
岂料女子压根不知羞,点点头道:
“没错,我已经有了答案,却不知他的答案,他待我好,似乎只为了一个承诺。”
说话间,杨承燕眉宇间不禁流露出哀愁。
她双手交叉放在窗框上,下巴搁在手背上道:
“庄姑说得不错,男子都幼稚得很,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若是他们机灵一点,咱们也不必猜得如此辛苦。
南宫姐姐,你说是不是?”
南宫姿意没想到对方又将话题突然扯回,脸上不由微微一热,微不可闻“嗯”了一声。
……
官道上,三匹快马向南疾驰,马背上三人高矮胖瘦各不相同,正是赶往醅阳县的李环三人。
孙文兴急着见自己的筠妹,一马当先冲在前头。
往日马术不算精湛的他,此时居然拉开后方二人十余步。
两人怕他急中生乱,只得紧紧跟随,只是这样一来苦了侯高飞。
胖子平日好逸恶劳,一路从乾州走到现在,仍是没能改掉大少爷的毛病,能坐着绝不站着,练武也偷奸耍滑。
平时骑马要在屁股底下垫个舒适的垫子,夏天用的凉席,现在天冷了,他嫌马鞍拔屁股,换成了毛皮。
这次来醅阳走得匆忙,胖子将那救命的毛皮给落在了马车上。
仅一个时辰的颠簸,他就已经叫苦不迭,只觉得屁股都不是自己的了。
李环见状暗叹一声,加快速度追上秀才,好说歹说,才让对方同意停下休息片刻。
三人骑的马算不上好马,脚力也属一般,这一个时辰下来,口鼻处沫子明显多了不少。
照秀才这个骑法,不光胖子受不了,马匹同样受不了。
三人拿出水囊饮马时,一阵密集蹄声由远及近而来,听声音只有两匹马,不过速度极快,不消片刻便来到近前。
那两骑看到路边歇息的三人,勒住缰绳,一高一低两匹马停在路中间。
二者皆是毛发油亮,四肢强健。
高的那匹足比寻常马高出一头,姿态神骏,乃是一匹不可多得的大宛良驹。
矮的虽没有那么扎眼,但神态却比大宛马更为高傲,自打看到李环三人坐骑后,就一直昂着头,前蹄不时刨地,俨然目空一切。
马背上的人同样一高一矮,高个的粗看之下至少身长八尺,虎背熊腰,满脸横肉,三十左右的样子,一看就不是好惹的角色。
矮个却也不算矮,只是跟高个一比逊色不少,实际身高跟李环几人差不多。
他长相普通,二十左右年纪,腰后斜插着把白柄白鞘的长剑,骑得起这种良驹的人,料想兵器也是不俗。
李环几人打量二人的时候,对方也在打量他们。
在看到李环腰间佩剑时,两人中矮个的那个眼神不禁一眯,开口道:
“你们几个,崇岳山怎么走?”
“崇岳山可大了,眼下这里就算是支脉,你们去崇岳山做什么?”
胖子仰起头,伸手遮住有些刺目的阳光。
对面二人居高临下,问路也不知下马,加上语气随意,胖子也就没了好气。
年长些的大个男人并不知已经得罪了对方,闷声回道:
“废话,我们当然是去参加武林大会。”
侯高飞微微皱眉,他倒不在乎对方去山上干什么,主要是他们说话未免也太不中听了。
那年轻男子虽然初出茅庐,却也算会察言观色,见胖子面露不耐烦,知道是自己二人得罪了他,于是赔罪道:
“我兄弟初来乍到,不知江湖规矩,得罪了阁下,还望见谅。”
见对方态度诚恳,侯高飞脸色缓和
了几分,原本指了路这事也就过去了,谁料那五大三粗的汉子依旧看不清形势,瞪着俩眼珠子道:
“你们到底知不知道,不知道的话我去吃饭了。”
说着,拍了拍肚皮,脸上带着傻笑,方才那股子悍劲荡然无存。
男人一番话可谓彻底惹恼了胖子,就在他撸着袖子准备回怼时,李环不露声色压下他的手,往东一指道:
“沿着这条路一直走,看到第一个亭子往北走。
走到第五棵松树,距离最近的那条路上山。
直到遇见山洞,那里就是武林大比的地点了。”
李环一口气将路线说完,那年轻人记性不错,仅一遍就记住了。
因为李环长相貌似忠良,年轻人不疑有他,道谢离去。
两骑走远,胖子不满道:
“李哥,这两个家伙甚是无礼,你为何要告诉他们?”
“告诉他们什么?”
“路线啊。”
“哦,那是我随口瞎掰的,你再让我说一遍我都未必说得上来。”
侯高飞面带惊讶看着李环,半晌后开口道:
“李哥,你缺德起来可比我损多了。”
李环微微一笑,不予回答。
与其跟这二人耗时间,不如早些打发了他们,对方说话确实没有礼貌,权当给了一点教训。
搁往常,李环并不会做这种恶趣味的事。
不知是不是跟胖子待久了,此刻耍了那二人,非但没有愧意,反而觉得出了口气,整个人也神清气爽起来。
修整完毕,三人重新上马赶路。
他们身后十里处,一高一矮两匹骏马在官道上向东飞驰。
走了小半个时辰,终于见到李环口中的亭子,而后不假思索折向北方。
两人所骑皆是脚力惊人的宝驹,不到半个时辰就抵达了李环三人早上启程的官道。
赶巧的是,他们居然在十字路口碰到了长孙透等人的车队。
二人没有犹豫,抢在车队前方穿过路口。
赶车的老道正有滋有味喝着酒,忽见二骑急头白脸从前方冲过,裹挟起大量黄土。
老道赶忙勒住缰绳,但还是不免吃了一嘴灰尘。
他朝远去的二人背影啐了口唾沫,骂道:
“一对儿混小子,跑这么快急着送死去?”
那二人自是听不到他的声音。
老道自顾自骂了几句,言语间甚是肮脏,丝毫不像修道之人。
车上的南宫姿意闻声撩开帘子,轻声道:
“张前辈,出什么事了?”
“没事,是两个毛躁的小子。”
说着,习惯性掐动一会儿手指,而后轻“咦”一声,面色古怪。
女子一向不信这些,以为老道是在故弄玄虚,刚放下帘子,就听对方自言自语道:
“这俩小子还真送死去了。”
说罢,回过头,雀见帘子已经落下。
老道捋着胡子,笑吟吟道:
“这下武林大比可要热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