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农壶云开见月

第498章 暴风将至

雪原上,五匹战马如离弦之箭般向落日镇方向疾驰。

王二牛伏在马背上,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身后越来越近的狼嚎。他死死攥着缰绳,指节因用力过度而发白,怀中的羊皮纸和骨牌仿佛烙铁般滚烫。

“周五哥!他们追上来了!”王二牛扭头大喊,声音被狂风吹得七零八落。

周五没有回头,只是狠狠抽了一鞭马臀,战马吃痛,速度又快了几分。

他的左肩伤口不断渗血,在雪地上留下断续的红线。

李石头的尸体横亘在他身后的马背上,老兵的眼睛还睁着,仿佛仍在注视着这场逃亡。

“分头走!”周五突然勒马转向,“铁柱、大牛跟我走北面山谷!二牛你带着情报走南面小路!”

王二牛刚要反对,周五已经抽出腰刀割断了绑着李石头尸体的绳索。

老兵的遗体沉重地坠入雪堆,战马顿时轻快了许多。

“记住!这种情况下情报比命重要!”周五的声音在风雪中炸响,“走!”

王二牛咬破嘴唇,血腥味在口腔蔓延。他猛地调转马头,冲向南方那条被积雪覆盖的羊肠小道。

身后传来周五的怒吼和金属碰撞声,但他不敢回头,只是拼命抽打马臀,让这匹来自青云郡的良驹发挥出全部速度。

雪越下越大,很快掩盖了所有痕迹。

王二牛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直到战马突然前蹄一软,将他狠狠甩了出去

他在雪地里滚了七八圈才停下,眼前金星乱冒。等他挣扎着爬起来,发现爱马口吐白沫,已经力竭而亡。

“不...”王二牛跪在雪地里,颤抖着抚摸马儿的鬃毛。这匹马是百夫长亲自配发给小队的,据说有妖兽血统,能日行八百里。

在极限速度的冲锋下活活累死了,为了把他送到这里。

远处传来隐约的狼嚎。

王二牛一个激灵,连忙从马鞍上解下装备。

他摸了摸怀中的情报,确认还在,然后抓起弓箭和短刀,头也不回地向落日镇方向跑去。

双腿很快失去知觉,但他不敢停。

周五哥他们用命换来的时间,不能浪费。王二牛想起赵队最后那个笑容,想起石头叔临终的嘱托,眼眶热得发烫。

“我不能死...我不能死...”他机械地重复着,像念咒语一样。

靴子早就湿透了,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但他知道,一旦停下就会冻死在这茫茫雪原中。

天色渐暗时,王二牛终于看到了落日镇的轮廓。

那高耸的原木城墙在暮色中如同巨人的剪影,墙头的火把像星辰般闪烁。

他想要欢呼,却发现喉咙干得发不出声音。

“站住!什么人!”城墙上传来厉喝。

王二牛踉跄着扑到护城河边,用尽最后的力气喊道:“斥候营...第七小队...王二牛...紧急军情!”

他的视野开始模糊,隐约看到吊桥缓缓放下。

然后黑暗袭来,他栽倒在冰冷的雪地里,手中仍死死攥着那张染血的羊皮纸。

......

王二牛是被疼醒的。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医馆的床榻上,肩膀和双腿都缠着厚厚的绷带。

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窗边,正在查看那张羊皮纸。

“将...将军...”王二牛挣扎着要起身。

杨逍转过身,那张常年被北风雕刻的刚毅面孔此刻阴沉如水。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前,按住王二牛的肩膀:“别动,你的脚趾冻伤了两根。”

“赵队...周五哥他们...”王二牛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

杨逍的眼神暗了暗:“你们小队只回来了你一个?”

王二牛闭上眼,泪水无声滑落。

他想起石头叔塞给他的小布包,连忙摸向胸口,却发现衣物已经换过。

“你的东西都在这里。”杨逍从桌上拿起一个油布包,“包括这个。”

王二牛颤抖着接过,布包里是半块硬得像石头的麦饼和一块灵石——石头叔的全部家当。

他死死攥着包裹,指节发白。

“你做得很好。”杨逍的声音罕见地柔和,“现在告诉我,你们遭遇的详细情况。”

王二牛深吸一口气,从发现狼人斥候开始,到赵队决定断后,再到周五哥分兵引开追兵,一五一十地汇报。

说到队长的留守和震天雷的爆炸时,他的声音哽咽了。

杨逍听完,沉默地走到窗前。夜色已深,镇上的灯火大多熄灭,只有城墙上的火把仍在风雪中摇曳。

他突然转身,对门口的亲兵厉声道:“传令!全营集结!一级战备!”

“铛——铛——铛——”

急促的警钟声瞬间撕裂了雪夜的寂静。

王二牛从军三年,第一次听到落日镇敲响一级战备钟——这意味着敌军已经逼近五十里内。

医馆外很快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和呼喊声。

杨逍大步走向门口,又回头道:“你好好休息,接下来交给——”

“将军!”王二牛猛地坐起身,牵动伤口疼得龇牙咧嘴,“我能战斗!我的弓箭还在!”

杨逍盯着这个满脸稚气却眼神坚定的年轻人看了片刻,突然点头:“一炷香后,城墙上报到。”

......

当王二牛拄着长矛一瘸一拐地登上城墙时,落日镇已经全面戒严。

火把将城墙照得如同白昼,士兵们正在加固防御工事。

城垛后方,二十门雷蛛千机炮已经褪去炮衣,黑洞洞的多管炮口指向北方。

杨逍站在箭楼上,正在听取各营汇报。

他换上了全套铠甲,肩头的狼头吞口在火光下泛着冷光。

“第一营到位!”

“第二营到位!”

“雷火营准备就绪!”

王二牛挤到前排,听到杨逍正在部署:“第三营派出十支斥候小队,我要知道狼人来了多少,从哪个方向来,有没有攻城器械!”

“将军!”一个络腮胡军官皱眉道,“风雪太大,斥候出去就是送死!”

杨逍的眼神陡然锐利:“赵铁山的小队已经用命换来了预警,现在轮到我们保护镇上的七千百姓!执行命令!”

军官肃然领命而去。杨逍又转向炮兵统领:“把库存的燃烧弹全部搬出来,狼崽子怕火。”

王二牛看着杨逍有条不紊地下达一道道命令,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这个年轻将军能在短短几年内从千夫长升到镇守使——他每一个决策都精准如刀,没有半分犹豫。

“王二牛!”杨逍突然点名。

“在!”王二牛下意识挺直腰板,牵动伤口疼得倒吸冷气。

杨逍丢给他一张硬弓和一壶箭:“你熟悉地形,带第五斥候小队走一趟,看见狼人立马回来,不要恋战,记住,活着回来。”

王二牛接过弓箭,发现是石头叔生前用的那把,弓臂上刻着“百步穿杨”四个小字。

他鼻子一酸,郑重地行了个军礼:“诺!”

半刻钟后,十支斥候小队从不同方向悄然离开落日镇。

王二牛所在的第五小队有六人,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兵。他们穿着白色伪装服,悄无声息地滑下城墙,消失在茫茫雪夜中。

城墙上,杨逍目送最后一支小队离开,转身对传令兵道:“派快马去黑石堡和鹰嘴关汇报情况,用红色信筒。”

传令兵脸色一变——红色信筒是最高级别的通讯信号。他不敢多问,匆匆跑下城墙。

杨逍独自站在箭楼上,北风呼啸着掠过他的铠甲。

他望向北方漆黑的夜空,仿佛已经能看到狼人大军掀起的雪浪,右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配刀

“希望用不上你。”他喃喃自语,转身走向正在加固的城门。

城墙下,士兵们正将成桶的火油搬到射击位。

街道上,妇孺们被组织起来往地窖转移;箭楼顶端的瞭望哨已经增加到了四人,八只眼睛死死盯着北方可能出现的任何异动。

落日镇如同一张逐渐拉满的硬弓,箭簇直指即将到来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