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驸马探案录桐木成林

21. 葛家

等薛雁找到颜清越的时候,她还缩在那个山洞里,手里紧紧拽着一个小包袱。


“清越。”薛雁猜到发生过什么,她蹲下身子,为她理好鬓角的乱发,为她擦干脸上的灰。


颜清越眼神一点点聚焦,像是回了神一样。


“那些人是为了颜青的传家宝来的,不是冲着我们来的。”


“是的。”


“我要为他报仇。”颜清越脸上不见半点笑影,浑身微微颤抖着,“他们是什么人?”


薛雁摇头:“那些人的身手,总不是普通人家能养得起的。”


二人凝眸对视,沉重一点点压垮了二人的脊背。


不知过了多久。


颜清越才抬起头:“如果颜青没死,他们会不会再来?”


“你是说……”薛雁眼神不定,“你要假扮他?”


“没错!”颜清越捏着手里的包袱,“我要装扮成他去京城,引那些人出来。不然,我们根本就查不到那些人的身份。”


不仅如此……


她还要用颜青的身份去京城,去参加科举,她要找出那些人,将那些人绳之以法!


“不妥,那个姓林的认识你!”


“你忘记了?那半份名册还在我这里。不管他是哪一方的人,都足够威胁他。”


“这太冒险……”薛雁捏紧了手里的刀柄。


那个姓林的不像是那么简单的人物。


而颜清越接下来的话,更让她惊讶。


“我还要借他的身份去参加科举。”


“科举?那是欺君?!”


“只有科举之后,他们才不敢动我,才有机会接近皇帝。”


香桂村之事,还有颜青之死。


背后之人一定都是有权有势的,颜清越不敢完全相信任何人,包括那个林大哥,只有自己可信。


“万一被皇帝发现……”


“到时候再说。左不过逃亡,他们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根本就找不到爹娘。只是你……”颜清越迟疑。


她是怕连累她。


薛雁鼓起眼睛,使劲儿拍了一下她的头。


“我不在,你就歇菜好吗!不许说胡话!”


反正皇帝也不会诛她九族。


颜清越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了下来,她扑到薛雁怀里。


“你真好。”


薛雁心软得一塌糊涂。


这个孩子,心肠随了阿郎,品性随了夫人。


遇见这种事就不可能袖手旁观。


她摸了摸她的头顶。


就让她为她前锋,为她踏平前路。


乐阳县。


等二人到达乐阳县的时候,已经是十一月了。


为了更靠近颜青的模样,颜清越改变了装束,把衣裳都换成了青的绿的棉布长杉,看上去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书生。


刚进城门,一直送葬的队伍就和二人撞了个对面,纸钱满天飞。


死者为大。


二人立即让开,站到路边。


颜清越顺势找路边的小摊老板问道:“老板,请问您可知道葛敦葛家住在何处吗?”


“葛敦?”老板正在切面的动作一停,“你是他家亲戚?”


“是呢。”


老板抓起面扔到锅里。


“葛家嘛,从这条路走出去,往北拐弯直走就到了,那一条街都是大户人家,葛家住在最中间。”


“多谢老板。”


二人依言走到葛家门口停下脚步。


这条街多是大户人家,葛家也不例外,光是大门就有病两尺三寸宽,虽然乍看上去,风格古朴,可是其门上的门头雕刻精巧,花鸟虫鱼栩栩如生。


颜清越深吸一口气,叩了叩门。


门很快被打开,走出来一个小厮。


小厮一见她的身后的薛雁就吓了一跳。


“阁下是?”


颜清越一副斯文有礼的模样。


“在下颜青,奉家父之命,前来拜会葛伯父。”


小厮一听见这名字就变了态度,变得热情起来。


“原来是颜小郎君,你可算来了!阿郎一直等着您呢。”


他侧身弓腰:“您里面请。”


二人一前一后跟着他缓步而入。


葛家里面的结构也很是简单,前院里只有应季的花木,两棵迎客松,数盆仙客来,错落有致。


既节俭,也不失迎客之道。


小厮客客气气地请颜青坐下。


“请颜小郎稍后片刻,小的这就去请阿郎来。”


颜清越颔首。


小厮行完礼飞快跑了。


不过片刻,一个清瘦长脸的中年急步走来。


此人浑身透着一股平和之气,一看就知道是个温厚之人。


颜清越站起身,先行了礼。


“晚辈颜青见过葛伯父。”


葛敦连忙扶起她:“贤侄不必多礼。让我瞧瞧……”他满脸亲近,“这孩子长得愈发俊秀了。”


颜清越微微低头:“葛伯父谬赞了。”


葛敦摆手让她坐下,又让人上了茶水。


“隆德一路而来,你受苦了。”


颜清越见他眼神直瞟身后的薛雁,顺势说道:“还好,当年父亲救下了薛姐姐,有薛姐姐护卫,一路还算平安。”


“原是如此,倒没有听你父亲提起过。”


“不过小事罢了。”颜清越将包袱中的盒子与信件取出:“晚辈不辱使命,将东西带到了。”


葛敦看了几眼,就放下心来:“让你跑这一趟实在是过意不去。”


“葛伯父与先父的情分深重,怎么能说这样见外的话?”


“你父亲……是个君子。”葛敦失神了一瞬,问道,“如今你家中只剩下你一人,如今可有何打算?”


颜清越如实道:“晚辈想要去京城,先找个地方住下来,顺道今年下场,摸一摸深浅。”


“你已经过了解试了?!”葛敦满脸赞赏,“不愧是瑰奇之子!”


“晚辈不过侥幸罢了。”


“这就巧了!”葛敦拊掌,“需要这宝贝的贵客过几日也要回京,你们二人上路到底没那么安全,不如和他结伴而行?”


颜清越迟疑片刻:“这……会不会给那位贵客添麻烦?”


“怎会?”葛敦解释道,“那位贵客身患旧疾,就等着你这宝贝来了配药救命呢。你也算是于他有恩。况且,他学识渊博,你还可以请教他一二,对你日后科举可有大好处。”


再拒绝就显得奇怪了。


颜清越应下:“那晚辈就却之不恭了。”


葛敦一脸欣慰:“你先暂且住下。”他让小厮将盒子拿走,又提点了几句,“那位贵人是我的堂兄,你唤他葛先生就好。我安排你住在他隔壁,记得多去拜会他,明白吗?”


在致仕前,葛敦就是从五品的秘书丞,权力不大,但职责很是重要,连他都如此敬重之人,绝非等闲之辈。


颜清越应下:“晚辈多谢葛伯父点拨。”


葛敦摸着山羊胡,含笑道:“是个聪明孩子。”


在葛家安顿下后,颜清越大致打听了葛家的情况。


葛家如今在朝廷炙手可热。


只因为一人——丞相葛昭。


虽然自从今上登基后,以三省长官尚书令、门下侍中、中书令为丞相。


可是葛昭和他们并不相同。


这就要说到后周的建立。


先帝在起兵后不久就与世长辞,临死前托孤当时的丞相葛昭,让其辅佐今上恢复周室。


后数年,葛昭鞠躬尽瘁,对今上忠心耿耿,以一己之力一挽狂澜,恢复周室,建立后周。


先帝生前令今上“与丞相从事,事之如父。”今上也一直以“相父”称之。后周建立后,今上封其为忠国公,拜太师、太傅、太保,任尚书令。后丞相因为多年操劳实在无力参政而辞去尚书令一职位,隐居在家养病,只偶尔教导太子,其余政务一切不理。


可这完全不能撼动他的地位,至今,人人皆以丞相称之。


就连今上也在朝堂之上亲言“无相父则无周兴。”


也正是因为这一位传奇人物,葛家也算是鸡犬升天。


葛敦自然也沾了光,仕途一路平坦,直到五十六岁才告老还乡。


而他家的情况也很简单。


只有一个妻子,两个女儿已经嫁出去,两个儿子,一个在京中国子监任主簿,一个在外任司马。


家中只有老两口在,生活极其简单。


颜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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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在房内小声和薛雁讨论:“这葛家的家风真是不错,丞相和他几个兄弟都不纳妾,这位远方堂弟亦是如此,难得啊。”


薛雁对那位葛敦也颇有好感:“看着倒是个老好人的模样。”


看着她一脸羡慕,薛雁忍不住说道:“你为何一定要退亲呢?柳自然早就对阿郎承诺过不会纳妾。而且他人品贵重相貌也是不错。”


“再好也不是我喜欢的,我才不要和不喜欢的人成婚。”


“你……”薛雁想到她的婚事就愁得不行,“柳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我没说他不好。”颜清越反问道,“雁姐姐,你喜欢什么样子的人呢?”


薛雁想了想还是摇头:“不知道。或许是比我厉害,人品好的吧?”


“还得长得好。你要找就找最好的。”


薛雁学着她刚刚的语气:“再好也不是我喜欢的,我才不要和不喜欢的人成婚。”


颜清越哼了一声:“学人精~”


薛雁微笑:“我把你扔起来你信不信?”


颜清越飞快认怂:“我错了。”


不过说了这些话,倒让薛雁心里有了松动。


再好的也不是她喜欢的,若是让她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她也不愿意。


“也不知道阿爹和阿娘为什么在这件事情上那么坚持……明明他们两个人过得挺好的。”


薛雁想到过往之事:“他们也有他们的苦衷。”


身不由己罢了。


暗处。


“甲六儿~我觉得小娘子挺可怜的。”


“柳自然是最好的选择。”甲六面露鄙夷,“前几日那些人把你脑子打坏了吗?你发什么蠢?”


“我这不是……嘤嘤嘤……”


“你看到隔壁院子那个人了吗?”


“没有。”


“是丞相。”


“什么?!丞相怎么会在这里?”


“丞相的旧疾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


“那药岂不是就是给丞相用的?幸好小娘子当时带着颜青一起走,不然这药都保不住!”


甲六古井无波的脸上泛起一丝笑意:“人这辈子真有意思,种因得果。你说是不是,二十七。”


“不要叫我二十七!那是我第一次的排名,我是甲十甲十!!!”


京城内,一处深宅大院中。


精神烁烁的老人气得在屋内徘徊。


“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人还没有回来!”


和他容貌有几分相似的中年男子弯下腰:“父亲莫要动怒,或许是……出了什么其他的岔子。那个颜青不过孤身一人,很容易就被除掉的。”


“最好如此。”老人一脸阴鸷,“随州那边的情况如何?”


“太子让肃王去了。”


“这蠢货还真生了只狐狸出来!”


“父亲,那计划可还要继续。”


老人眼神一凛:“当然!没有什么好犹豫的。那个陆行,好好的一个王爷,天天守着他那块儿破田倒腾,真是不嫌丢人!”


“父亲息怒,肃王这样也好不是吗?”


“我宁愿他花天酒地,也不想见他那副做下贱活计的模样!”老人气得满脸涨红。喘气都喘不匀了,“青阳县的情况如何?”


中年男子皱着脸:“唐天赐的死确实是因为那个叫做释空的和尚,县令已经审过了,说是因为唐天赐和两个义弟当年害死了那和尚的心上人,所以那和尚才心生报复。至于……唐天赐的儿子和夫人还有那些小厮都……都……”


“都什么!”


“都消失了,下面的人找了许久也没找到任何踪迹。”


老人“啧”了一声。


中年男子连忙补充道:“不过,花郎君见势不对,将山庄一把火烧了。消息应该没有走漏。”


老人面色稍缓:“算他得力。以后别让他老往那些地方执行任务,此人目前还不能死。”


“孩儿明白。”


“那个柳自然……”


“陛下怎么都不松口,打着马虎眼。”


“真不知道陛下怎么会那么偏心一个小县令。”老人摆摆手,“算了,算了……”


中年男子这才直起腰:“那孩儿先告退了。”


“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