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8章

他从阿史那口中得知过土耳其重炮的威力,却没想到帖木儿会在这里动用如此杀器——那些炮管在阳光下泛着的冷光,比呼罗珊步兵的长矛更让人脊背发凉。

而在圣战军团的阵地上,阿布德·拉扎克得知命令时,差点把手里的弯刀捏断。

他的亲卫战战兢兢地重复着帖木儿的指令:“大汗说……让您的人配合小亚细亚军团,负责清理炮位附近的明军游骑……”

“配合?”阿布德·拉扎克低吼一声,一脚踹翻了身边的马扎,“我浴血奋战三日,他穆罕默德凭什么摘桃子?!”

他望着远处小亚细亚军团的旗帜,眼里喷出火来——那面绣着新月的旗帜在风中招摇,像在嘲笑他的无能。

阿布德·拉扎克死死盯着棱堡上不断扩大的缺口,指节攥得发白,连链甲摩擦的“咯吱”声都盖不住他牙齿的咬合声。

那道被炮火撕开的口子边缘,还挂着圣战军团士兵的碎衣甲——是他麾下的士兵用三天三夜的血肉之躯,在火铳与火药包下硬生生磨出的破绽。

三天里,他的士兵像潮水般扑向棱堡,用尸体填平了三道壕沟,用链甲挡住了不计其数的铅弹,连未成年的辅兵都化作了填补缺口的肉泥。

现在棱堡的水泥墙体上,那些暗红色的血痕大半是呼罗珊步兵的血,射击孔里卡着的断矛、墙根堆着的残肢,哪一样不印着圣战军团的印记?

可穆罕默德·苏丹的重炮一响,所有人都忘了是谁先在棱堡上敲开第一道裂缝。

那些土耳其军官举着望远镜指指点点,仿佛这摇摇欲坠的防线是他们一炮轰出来的;连帖木儿派来的近卫,看他的眼神都带着几分轻蔑,仿佛在说“早该让专业的来”。

他猛地一拳砸在身边的投石机支架上,木架应声断裂。

三天前,正是这架投石机砸塌了棱堡的第一个瞭望塔;三天里,他的士兵用牙齿咬开藤牌,用身体堵住射击孔,才让防线出现了松动的迹象。

可现在,功劳要被那些坐享其成的突厥人抢走,他的血、他士兵的血,都成了别人军功簿上的注脚。

远处传来穆罕默德·苏丹的狂笑,那笑声像针一样扎进阿布德·拉扎克的耳膜。

他望着棱堡缺口处晃动的明军旗帜,又看看脚下踩着的、还带着余温的同伴尸体,一股腥甜涌上喉咙——那是愤怒,是不甘,是被夺走胜利果实的屈辱。

他知道,就算最后攻破棱堡,史书上也只会写“小亚细亚军团以重炮破城”,没人会记得,是谁用血肉之躯,先在钢铁防线上撞开了第一道裂痕。

他更知道,因为始终久攻不下,帖木儿大汗看向他的眼神早已没了往日的赞许,帐中议事时,那些曾经附和他的贵族开始转向穆罕默德·苏丹,连亲卫传递的军令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

皇储之争本就如履薄冰,乌马尔与哈里苏丹的前车之鉴犹在眼前,如今他耗费五万精锐却寸功未立,等于亲手将继承权拱手让人。

争夺皇储的可能,早在棱堡下的第三夜就已断绝,剩下的,不过是在大汗的怒火中苟延残喘,连抬头看一眼金顶大帐的勇气都渐渐消散。

千夫长们围上来劝道:“军团长息怒,大汗的命令……”

“我知道是大汗的命令!”阿布德·拉扎克打断他,一拳砸在旁边的投石机支架上,木架应声断裂,“可那些突厥人懂什么攻城?他们只会用炮轰!轰塌了棱堡,功劳都是他们的,我们的血岂不是白流了?”

他想起那些在火铳下倒下的士兵,想起被火药包炸碎的少年兵,胸口就像被巨石堵住。

可帖木儿的军令如山,亲卫带来的不仅是命令,还有大汗的近卫——那几个佩着金刀的武士正冷冷地盯着他,显然是来监视的。

“让士兵们……让开炮位。”阿布德·拉扎克咬牙切齿地说,声音里满是不甘,“告诉他们,把尸体拖开,给那些突厥人的炮让地方——但都给我睁大眼睛看着,看看他们到底有多大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