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南柯文无汀

86.交锋

此时,京城边缘东部,一处户部废弃库房上空,一道黑影倏地掠过屋檐,沉入暮色。


凉风从破败的窗棂缝隙钻入,掀起破落的窗纸,卷起地上薄薄的一层尘埃。


一道像是没有重量的影子,贴着冰冷的廊柱悄无声息地滑过。她的目标明确——邓全英生前掌管的库房。


那扇楠木大门虚掩,芮伊停下脚步,侧身闪入,一股浓重的陈腐纸张和灰尘气味扑面而来。


一面巨大的书架横亘在屋子中央,上面摆放的典籍都已蒙尘。她的目光一寸寸刮过墙面、地面,最终停留在靠墙角落的书架下方。那附近的地面,灰尘比其他地方略薄,仿佛近期有过人为的痕迹。


她屏住呼吸,搭上那书架的一侧,试探着向一面发力,可书架纹丝不动;再换另一侧,依旧牢固。她蹙起眉,指尖顺着书架与墙壁之间的狭窄缝隙细细摸索。


忽然,她瞥见书架靠墙内侧,一个不起眼却略略凸起的木楔,伸手轻触按压,“咔哒!”一声机括弹响,危险气息骤然簇生。


身体的本能比思维更快,芮伊脚尖狠狠一点地面,腰肢猛地发力,全力向后退去。


“嗤!嗤!嗤!”三支尺许长的精□□箭,从书架对面的墙壁缝隙中激射而出,直取她命门!


芮伊旋身侧仰,第一支弩箭擦着她的发髻掠过,紧接着的第二支“嗤啦”一声撕裂了她衣裙下摆,就在她因扭身回正而短暂凝滞的刹那,第三支弩箭竟对准她的心口呼啸而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从她头顶的房梁阴影中猛扑而下——是林骞!


没有半分犹豫,他如急坠的星云,直直地扑向芮伊,双臂铁箍般将她紧紧揽入怀中,同时借着冲势,抱着她猛地向旁边旋身,可后背却完全暴露在弩箭的轨迹途中。


“噗!”那支毒弩擦着他的脊梁掠过,锋利的箭簇撕裂了他的夜行衣,带起一溜刺目的血花。


巨大的冲力让两人一起滚倒在地,撞翻了一面桌椅,发出哗啦啦的碎裂声。


烟尘顿时弥漫满屋。


林骞撑起身体,却因背后的剧痛而明显一滞,“嘶——”冷汗瞬间布满了他的额头。


芮伊抬眸,撞进那双总是戏谑的桃花眼里。此刻,他的眼底却是一片澄澈的专注。


他抬起另一只未染血的手,极其自然地替她拂去鬓角沾染的灰尘,恍若寻常夫妻一般。


芮伊微微侧头,不着痕迹地躲过了他的亲昵举动。


“啧,”林骞扯起一个招牌式无赖的笑容,“芮伊姑娘,今日这条命,总算是欠下了吧?”


他的笑容带着得意,奇异地冲淡了方才生死一线的恐怖之感。


芮伊有些恍惚地感受着他身体的重量和体温,但她很快便从惊悸中回过神来,被冒犯的羞怒和冰冷的警惕猛地窜上心头。


“大人!”


“有动静!”


门外忽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林骞眼神一凛,提醒道:“是官府的人!”


话音未落,厚重木门已被“砰”地一声推开。


几乎是同一刹那,二人迅速从地面弹起,迎向冲在最前的士兵。混乱中,林骞猛地攥住芮伊的手腕,将她往身后一带,目光锁住她骤然收缩的瞳孔,语速飞快:“听着!那东西,在佛龛!左边底座第三块木板,有暗扣!快!”


话音落下,他也松开了手,但后背撕裂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动作停滞了一瞬。就在这短促的当口,一名士兵已然扑至眼前。


林骞快速向右侧矮身,刀锋擦着他的左肩呼啸而过,他顺势旋身,右手并指如剑,灌注残余内力,狠狠戳向对方持刀手腕的麻筋。


“呃!”那士兵闷哼一声,手腕剧痛发麻,长刀险些脱手。但林骞终究身受重伤,动作慢了半拍,此时,另一名士兵的拳头已趁机捣向他背后空门。


林骞心中警铃大作,猛地吸气拧腰,抬起左肘向后格挡。


“砰!”拳头结实地砸在他勉强抬起的左肘上,巨大的冲力透过手臂,击向他后背伤口。


“噗——”林骞再也压制不住,一口鲜血狂喷而出。他眼前金星乱冒,整个人被这股力量拽得向前踉跄扑倒,后背伤口灼痛难忍,疼得他浑身痉挛,快要晕厥过去。


林骞单膝跪地,右手死死撑住地面,艰难抬起头,目光扫过眼前步步紧逼、杀气腾腾的士兵,心中疑窦骤然升起:这些人的配合太过默契,招式也狠辣刁钻,绝非普通衙役。


就在此时,他下意识地侧首一瞥,芮伊正安安稳稳地立在角落的阴影里,仿佛一个路过的看客。


月光勾勒出她亭亭玉立的身影,那双曾因他舍身相救而涌动波澜的眼眸,只剩下更凛冽、更纯粹的寒冰。


她轻启红唇,声音不高,却清晰地落入每个人的耳中:“拿下。”


两个字,毫无波澜,宣判了林骞的结局。


原来涌进屋内的士兵,并非守卫的官兵,而是影刃阁的杀手!


杀气,浓稠得如同冷却的牲血,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影刃阁的杀手们一步一步,探身上前,收紧包围圈,刀锋对准了中心的林骞。


林骞靠在翻倒的椅子上,身体因剧痛而微微佝偻,背后的伤口在月光下狰狞地张着口,血滴渗过衣料,慢慢洇开,一滴、一滴,晕在微薄的尘埃里。


他那双眼睛,依旧亮得惊人,带着奇异地平静,直直地迎视着芮伊冰冷的眼眸,朝她眨了一下左眼,仿佛向她宣告:“看,我说过,你欠我的。”


众人见他气息奄奄,似已束手就擒,正要运气前攻,忽然,林骞身体猛地一沉,杀手反应亦是极快,尖刀瞬间出鞘!


林骞迅速贴地翻滚,险之又险地擦着两柄交叉砍下的寒刃掠过,汗珠混着血滴,在身下拖曳出一道湿痕。


然而,一道剑光如附骨之蛆,穿过刀幕缝隙,直取他咽喉。持剑的芮伊眼中杀意凛然,但就在剑尖即将刺入肌肤之际,她的手腕微不可察地一滞。


林骞立刻抓住破绽,侧旋急避,同时探出那只沾满鲜血的手,一把死死攥住了她执剑的右腕。


“呃!”剧痛让芮伊闷哼出声,手上力道顿泄。


林骞的手掌顺势一带、一扭,长剑转眼间已落到了芮伊的玉颈之前。


“别动!”他缓缓后退半步,声音已是嘶哑。


见芮伊被他挟持,影刃阁一众杀手们蓦地顿住了动作,任由刀锋悬在空中。


芮伊面罩寒霜,再次厉声呵斥道:“拿下!”


就在这时,远处骤然传来一声尖锐刺耳的竹哨:“咻——!”紧接着,三长两短的急促哨声接踵而至。


“大人!是逍遥居的哨音!”一名影刃阁杀手脸色骤变,急声禀报。


书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影刃阁的人立刻收缩阵型,一部分更紧地逼住林骞,另一部分则转向门窗方向,如临大敌。


“芮伊,这次欠下的利息,什么时候还我呢?”林骞垂眸凝向怀中女子,但嘴唇已经发白。


芮伊微微侧首,低声低喃道:“林公子送的东西,还要讨回去么?”


林骞轻笑一声,但失血带来的眩晕冲击着他的意识,他手上的力道不受控制地松懈了下去,但这一变化立刻被芮伊捕捉。


“给我上!”号令一下,“铛——!” 一柄势大力沉的鬼头刀裹着风雷之势劈砍而来。


林骞骤然推开怀中的芮伊,咬牙嘶吼,勉强举起格挡的短刃迎面相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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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巨大的冲击震得他虎口瞬间撕裂,整个人踉跄着后退数步,撞在中央的书架上,震落无数书卷。


紧接着,另一名杀手从侧面袭来,手中短刃势如毒蛇,直捣他毫无防备的肋下要害。


林骞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眼看寒光及体,将被刺中——


“锵——!”一道剑光,如惊鸿乍现,横空而来,精准地挡在毒刃之前。


“哗——!”沛然剑气轰然爆发,方才的杀手如遭重锤猛击,闷哼一声,口中鲜血狂喷。


“呃!”林骞心脉本就遭受重创,再经此剧烈震荡,喉间腥甜再也控制不住,猛地呛咳而出。


就在他即将后仰软倒、神智将昏未昏之际,一双手臂稳稳地托住了他的背脊,一股温和却浑厚的内力瞬间涌入他几近枯竭的经脉,强行稳住他溃散的心神。


下一刹那,那道扶住他的玄色身影如同移形换影,眨眼间已然挡在了他的身前。


那人手腕一振,长剑凌空一划:“嘭——!”周遭空气竟如沸汤翻涌,一股无形气浪自剑锋爆散开来。方才被震的杀手只觉胸口似被千钧巨石撞中,“轰隆”一声被狠狠掼在墙上。其余几名正欲合身扑上的杀手,脚步刚动,便觉前方罡风凛冽,像是撞上了铜墙铁壁,硬生生迫得连退数步,方才勉强稳住身形。


一时间,尘埃如雾弥漫,纸屑如雪飞扬。


宇文泰负手而立,玄衣墨氅在混乱狂暴的气流中猎猎作响。


“二哥……”林骞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身体顿时脱力,眼神中只剩下劫后余生的释然和自责。


宇文泰没有回头,但扶着他的手臂又增加了三分气劲。他面容冷峻,目光如寒潭深水,穿过惊疑不定的杀手,直直投向库房深处一个角落阴影处:“七弟,看了这么久的热闹,是不是该露个面,顺便教教手下的人,什么叫做——与人为善?”


话音落下,那片阴影里,传来一声温润的笑叹:“二哥的眼力,还是一如既往地让小弟佩服。”


只见伯喻从容地从阴影中踱步而出,一身月白云锦常服,纤尘不染,在昏暗污浊的库房中显得格格不入。他的目光轻飘飘地掠过奄奄一息的林骞,笑容温雅依旧:“我本前来巡视官署,方才行至附近,听闻此处异响,便进来查看。不曾想,竟目睹如此惊心动魄的一幕。”


听言,宇文泰眼眸眯起,视线在伯喻脸上逡巡,警惕和怀疑在眼中凝结。


伯喻仿佛浑然未觉宇文泰的审视,转向气息未定的芮伊,真诚关切道,“芮伊,究竟发生了何事?林少首领乃二哥倚重之人,你等怎可下此重手?莫非真有什么天大的误会?”


芮伊垂首,单膝跪地:“此人擅闯官署禁地,意图窃取机密,属下按律格杀。”


伯喻这才转向宇文泰,拱手致歉道:“手下人职责所在,行事鲁莽了些,还请二哥见谅。只是七弟实在好奇,究竟是何等要紧之物,能让林少首领深夜来此,更惊动了二哥亲自出手相护?”


宇文泰并未立刻接话,只是冷冷地盯着他。片刻,他才缓缓开口:“这个问题,我也想问问你。”


伯喻摇头叹道:“二哥记性怎么变差了?方才我便说过,是为巡视官署而来。”


宇文泰冷笑道:“这偏僻库房,可不像是你日常巡视之所。况且,方才的响动,寻常人怕是听不见。”


“二哥说笑了。”伯喻无奈地拂了拂袖口,“巡查各处库房,防患于未然,本就是分内之事。小弟耳力尚可,又心系公务,自然警醒些。稽查宫署禁地,更是我职责所在。”


宇文泰冷哼一声:“职责所在?我大夏的国事,岂需柔然的影刃阁来干涉?”他向前一步,目光锐利如刀,直刺对方眼底,“你说是不是,阿揽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