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 截击补给线(六)
截击补给线(六)
民夫惊恐地扔下担子趴在地上。抬箱子的鬼子兵慌忙丢下箱子去抓背上的步枪。
骑马的军官勒住受惊的马匹,抽出指挥刀,气急败坏地指向枪声传来的方向:
“敌人在那边!
射击!射击!冲过去消灭他们!”
大部分鬼子的注意力瞬间被徐天亮和张爱民吸引!
几个鬼子机枪手慌乱地试图在路面上架设歪把子。
步枪子弹开始稀稀拉拉地朝着徐天亮他们藏身的马唐草丛射来,打得草叶乱飞,“噗噗”作响。
“撤!快撤!引他们过来!”
徐天亮吼了一嗓子,一把拉起还在对着土路盲目射击的张爱民,两人猫着腰,沿着开阔地边缘的洼地,朝着孙二狗埋雷的方向,撒腿就跑!
一边跑,徐天亮还一边回头朝着鬼子大队胡乱扫射几枪,嘴里用金陵话怪叫着:
“小鬼子!
来追爷爷啊!
有本事别缩卵!”
这赤裸裸的挑衅和“溃逃”的姿态,彻底激怒了鬼子的军官。
“追!杀了他们!”
军官的指挥刀狠狠劈下!几十个鬼子兵立刻嚎叫着跳出路面,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
如同炸窝的黄蜂,朝着徐天亮和张爱民逃跑的方向猛追过去!
他们完全忽略了脚下看似平常的土地,更没注意到刚才孙二狗鬼祟的身影。
“轰隆——!”
“轰!轰!”
冲在最前面的几个鬼子兵,几乎是同时踏中了孙二狗紧急埋设的诡雷!
剧烈的爆炸毫无征兆地撕裂了开阔地的平静!
火光裹挟着浓烟和泥土冲天而起!
灼热的气浪夹杂着锋利的破片和碎石,如同无形的铁扫帚,狠狠扫过追击的鬼子群!
惨叫声瞬间压过了爆炸的余音!
断肢和破碎的装备在硝烟中飞溅!
至少有五六个鬼子在爆炸中心被撕碎或炸飞!
更外围的鬼子也被冲击波掀翻在地,或被横飞的破片击中,捂着伤口在地上翻滚哀嚎。
追击的队形瞬间被炸得七零八落,一片混乱!
就在这混乱达到顶点的瞬间!
“打!”
古之月的怒吼如同惊雷,在右翼的土坎后炸响!
“哒哒哒哒哒——!”
布伦轻机枪那清脆、连贯、如同撕扯亚麻布般的高亢啸叫率先响起!
密集的长点射如同死神的鞭子,狠狠抽向陷入混乱、暴露在开阔地上的鬼子群!
子弹钻入肉体的“噗噗”闷响和鬼子的惨嚎连成一片!
几乎同时!
“整死他们!”
赵大虎和赵二虎粗犷的东北怒吼从左翼另一处灌木丛后爆发!
几把汤姆逊冲锋枪喷射出狂暴的火舌,子弹如同泼水般扫向鬼子队伍的侧后方,重点照顾那些试图重新组织抵抗的鬼子和惊慌失措的驮马!
古之月稳稳地半跪在土坎后,春田步枪的枪托抵肩。
他锐利的目光透过准星,瞬间锁定了一个刚从爆炸烟尘中爬起、正挥舞着指挥刀试图收拢部队的鬼子军官。
那军官的军衔在硝烟中隐约可见——中尉!
砰!
春田步枪沉稳的射击声在机枪和冲锋枪的爆鸣中显得格外清晰、致命!
子弹精准地钻入了鬼子中尉的眉心!
那军官的动作瞬间凝固,指挥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身体直挺挺地向后栽倒。
三面夹击!
精准、猛烈、毫不留情!
开阔地瞬间变成了屠宰场!
幸存的鬼子兵完全被打懵了,找不到任何有效的掩体,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弹雨中乱窜。
驮马受惊嘶鸣,拖着物资狂奔,进一步冲乱了鬼子的阵脚。
民夫则死死趴在地上,抱着头瑟瑟发抖。
“撤!”
古之月的命令再次响起,干脆利落。
布伦机枪最后打出一个长点射,压制住零星的反击火力。
赵大虎、赵二虎也停止扫射,迅速更换弹鼓。
徐天亮和张爱民早已在爆炸响起时就停止了“逃跑”,此刻也朝着古之月的方向快速靠拢。
整个伏击过程,从徐天亮开火吸引,到诡雷爆炸,再到三面火力覆盖,前后不过短短两三分钟!
快如闪电,狠辣无比!
当幸存的鬼子兵终于从最初的混乱中稍稍稳住阵脚,惊恐地寻找袭击者时,
丛林边缘早已空无一人,只剩下开阔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重伤者的哀嚎、燃烧的物资和受惊乱窜的骡马。
丛林深处,古之月带着他的十二个兵,如同滴入大海的水滴,悄无声息地远离了那片血腥的开阔地。
他们在一个相对隐蔽的溪谷旁停下。
没有人欢呼,只有粗重如拉风箱般的喘息声,汗水顺着脸颊小溪般淌下,在沾满硝烟泥土的脸上冲出沟壑。
空气里除了熟悉的汗臭和硝烟味,似乎还残留着刚才开阔地上浓烈的血腥和焦糊气息。
徐天亮一屁股坐在湿漉漉的苔藓上,背靠着一棵大树,胸膛剧烈起伏。
他摸索着卸下汤姆逊那沉重的弹鼓,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
金陵腔调带着劫后余生的嘶哑,还有掩饰不住的亢奋:
“乖乖隆地咚……
过瘾!真他娘的过瘾!
看那些小鬼子,炸得跟过年放的炮仗似的!
最后那几下,舒坦!
比下关码头喝老鸭汤还舒坦!”
他咧开嘴,露出被硝烟熏得微黄的牙齿。
张爱民没坐,他拄着汤姆逊站在一边,眼神还有些发直,似乎没从刚才那电光火石般的杀戮中完全回过神来。
他低头看看自己手中那支还在微微发烫的冲锋枪,又抬头望向开阔地的方向,虽然早已被密林遮挡。
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带着浓重的川音,声音不大,却充满了发自肺腑的震撼:
“格老子的……神了……真的神了……
从勾引,到埋雷,再到包饺子……
一环套一环,严丝合缝……
这哪是打仗,这分明是……”
他似乎在努力寻找一个贴切的词,憋了几秒才蹦出来,
“……是庖丁解牛!
取鬼子的脑壳,真跟囊中取物一样撇脱(轻松)!
连长,你这手活路(本事),硬是要得!”
古之月正用一块破布仔细擦拭着春田步枪枪管上的硝烟残留。
听到张爱民的话,他擦拭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只是头也不抬,低沉而清晰的苏北口音响了起来,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水面:
“囊中取物?”
他嘴角似乎扯动了一下,带着一丝冷峭的意味,
“那是鬼子没把咱们当人。
轻敌,就要付出血的代价。
记住,今天咱们能活着喘气,靠的是出其不意,靠的是快、准、狠,靠的是鬼子自己蠢!
下次,未必有这运气。
都别喘了,省点力气。”
他的话像一瓢冷水,瞬间浇熄了徐天亮的亢奋和张爱民眼中的崇拜光芒。
溪谷里的气氛重新变得凝重而现实。疲惫如同潮水般再次涌上每个人的身体。
孙二狗默默检查着自己剩下的手雷和引线,河南腔调低沉:
“中,连长说得对。
小鬼子吃了这么大亏,后面肯定跟疯狗一样。
咱得赶紧挪窝。”
赵大虎把打空的弹鼓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东北腔带着狠劲:
“挪!往哪挪?
连长,你说个章程!”
古之月将擦好的春田步枪轻轻靠在树干上。
他抬起头,目光没有看身边的任何人,而是越过溪谷上方茂密的树冠,投向东南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