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章 谋杀亲夫
家属房的门被推开,灯拉绳人被拽了一下。
“啪嗒”一声,暖黄的光慢悠悠漫出来,洒落一室。
林穗穗费了点劲才把陆临舟扶到床边,陆临舟手也不闲着,一路解开领口的扣子。
他“咚”地一声倒下去,后背陷进床垫里,发出轻微的闷响。
领口更开了,露出半截锁骨。
跟柳湾村总是光膀子出海不同,他们训练都是要穿作训服的。所以自从回了省城军校,就算是到了海岛训练,他也比之前要白一些了。
林穗穗站在床边喘了口气,低头看他。
陆临舟闭着眼,长睫在眼下投出片浅影,平时紧抿的唇这会儿微微张着,呼吸比白天沉些,带着点酒气的温热。
下颌线绷得利落,却在靠近耳垂的地方泛着点红。
明明是副硬朗的骨相,此刻卸了所有防备,倒显出几分难得的柔和,连眉峰都没那么锋利了。
林穗穗叹了口气,伸手替他把外套脱下来,叠好放在床尾。
本来想着这两天他身体好点了,就能把地铺拽出来分床睡。
结果他今晚又喝醉了。
“喝醉了……应该对身体没太大影响吧?”林穗穗小声嘀咕了声。
其实也不是非要分床睡,只是每次醒来看见他近在咫尺的脸,总会有点怀疑,他是不是傻回去了。
不然,怎么会允许她跟他同床共枕?
他最讨厌当傻子的时候,被她诱哄的事儿了。
这么想着,她悄悄往后退了两步,目光瞟向柜子。地铺就塞在柜子最下层,拽出来铺在床边就行,用不了两分钟。
喝醉了睡地铺,她应该不算禽兽吧?
林穗穗朝着柜子那边走了两步,身后突然传来低哑的声音:“别走。”
林穗穗的动作顿住了。
“我难受。”陆临舟依旧闭着眼,眉头皱了皱,声音里带着点刚睡醒的迷糊,还有点说不出的委屈:“头疼。”
她转过身,挑眉看他。
月光从窗缝钻进来,落在他脸上,能看见他睫毛微微颤了颤。
这反应,倒像是真的不舒服。
可……刚才在宴会厅,他还能精准地往她肩上蹭,这会儿倒连睁眼的力气都没了?
林穗穗故意拖长了声音,往床边走了两步:“头疼啊?那我去给你倒点水?”
陆临舟没应声,呼吸却好像沉了些。
“或者……我把地铺铺起来,让你一个人睡大床,是不是能舒服点?”她又问,眼睛盯着他的脸,没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
果然,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喉结悄悄滚了下,像是在憋什么。
林穗穗心里好笑,刚想再说句什么逗逗他。
就见陆临舟忽然往床里侧一歪,脑袋埋进枕头里,后脑勺对着她,连呼吸都刻意放缓了,一副睡着了,不想任何人打扰他烦他的模样。
林穗穗站在床边,看着他紧绷的肩背,觉得有点好笑。
侍罪行“凶”耍赖的男人。
林穗穗弯下身,伸手替他把被角掖了掖,指尖碰到他的后背,能感觉到他身体其实没那么放松。
“行了,你好好睡觉。”她轻声说,声音放软了些:“我去打水给你擦擦。”
陆临舟的肩背似乎悄悄松了点,却还是没回头,只是呼吸好像匀了些。
……
林穗穗去厨房把水烧上了。
正等着,热水,家属房的门突然被人敲响了。
林穗穗愣了愣,这个点会是谁?
拉开门,舒佳凝的身影立在廊灯下,手里攥着个棕色药瓶,指尖泛白。
晚风掀起她的衣角,衬得她脸色比白天更白些。
“舒翻译?”林穗穗往后退了半步,语气里带着点意外:“这么晚了,你……”
舒佳凝没进门,只是把药瓶往前递了递,声音很轻:“这是醒酒的药,以前在东山岛执行任务,他喝醉了就吃这个,很管用。”
林穗穗的目光落在药瓶上,标签已经磨得有些模糊。
还真是上心,今晚的庆功宴没她,也没有翻译部的人,她却还是能清楚地知道陆临舟喝醉了。
林穗穗心下有些不舒服,摇了摇头:“谢谢你,不过他没怎么醉,就不麻烦了。”
“还是备着吧。”舒佳凝没收回手,又朝着她面前递了递:“喝了酒睡一夜,明天容易头疼。吃点这个人会舒服很多。”
林穗穗的视线从药瓶移到她脸上,廊灯的光落在舒佳凝的睫毛上,投下片浅影,看不真切她眼底的情绪。
她抿了抿唇,没再接话,空气里忽然漫开点说不清的滞涩。
舒佳凝像是被这沉默刺了下,忽然抬眼,语气里添了丝不易察觉的急切:“穗穗同志,临舟是我拼了命才从海里救回来的人。”
她的声音有些发紧,攥着药瓶的手又紧了紧:“我不想他因为这点酒,再伤了身体。”
林穗穗的呼吸微微窒住。
她盯着舒佳凝,一字一句地问:“真是你救的他?”
舒佳凝像是没料到她会突然追问,瞳孔微缩,随即飞快地垂下眸子,长长的睫毛掩住眼底的情绪。
她攥了攥掌心,声音很低:“是。那天浪太大,我把他往岸边推了一把,自己就被卷回去了……后来凭着点力气飘回浅滩,你们已经不在沙滩边了。要不是后来有人告诉我他被救起来了,我还以为我没救上来呢。”
晚风卷着树叶沙沙响,廊灯的光晕在她发顶晃了晃。
林穗穗看着她低垂的眉眼,看着她攥得发白的指尖,薄唇微抿。
所有人的说辞,似乎都对上了。
她就算再有疑惑,当事人都说准的事,她还能怎么质疑?
林穗穗沉默了几秒,伸手接过那个药瓶,玻璃的瓶身在掌心有点凉。
“行。”林穗穗的声音有点硬,却还算平静:“我替他收下了,谢谢。也……谢谢你救了他。”
说完,她没再看舒佳凝,反手轻轻带上了门。
“咔哒”一声轻响,隔绝了门外的夜色,也隔绝了舒佳凝那道未说出口的目光。
舒佳凝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呼出一口气。
今天刘雪梅忧心忡忡地跟她说,她处分的事可能没办法了。追问之下,刘雪梅把他们在食堂的对话都告诉了她。
陆临舟也觉得是她救了他,只是上了岸后,林穗穗又把他救走了。
没关系,她能占一段,也算是对陆临舟有恩了,不是么?
…………
林穗穗背靠着门板,手里还攥着那个药瓶。
暖黄的灯光落在瓶身上,映得她的影子歪歪扭扭地贴在墙上。
林穗穗把药瓶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指尖碰了碰瓶身,有点凉。
虽然答应了陆临舟,以后会帮他给舒佳凝解释,但也得等到她入学中专了再说。
反正就这最后几天时间,他们就回省城了。
回到省城,她和陆临舟之间也就结束了。
至少这最后几天,在回省城之前……
她还想继续当他的爱人。
正想着,厨房的水开了。
林穗穗赶紧跑过去,接了半壶温水,又往里面兑了点凉水,试了试温度才转身往回走。
家属房卧房的门没关严,留着道缝,能看见陆临舟还维持着面朝里的姿势,后背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林穗穗轻手轻脚推开门,找了块干净毛巾浸温水给他擦脸。
窗外的海浪声慢悠悠荡进来,混着陆临舟的呼吸,在暖黄的灯光里缠成一团。
铝制脸盆放在床头柜上,里面的水晃出细碎的涟漪。
林穗穗拧毛巾时用了劲,布料被攥得发皱,滴下的水珠砸在盆沿,发出“嗒嗒”的轻响。
她坐到床边,看了眼陆临舟依旧侧着的脸,心里那点说不清的郁气又冒了上来。
舒佳凝是救了他没错,但是现在她林穗穗才是他明面上的“妻子”。
不管真假,舒佳凝还在关心他的行为,是不是有点越界?
肯定是陆临舟给了回应,不然这年代的女孩子,哪有这么上赶着的?
这样想着,林穗穗看陆临舟就愈发不顺眼了。
她深吸一口气,抓起毛巾往他脸上按。
毛巾带着点凉意,擦过他的额头时用了劲,连带着眉骨都被蹭得发红。
陆临舟的睫毛颤了颤,似乎想躲,却被她按住后颈定在原地。
她像是没看见似的,又用力擦过他的脸颊,颧骨处很快泛起层薄红,像被人扇了一巴掌似的。
“唔……”陆临舟低哼了声,声音里带了点真的疼的意味。
林穗穗手顿了顿,她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可转念想起舒佳凝刚送来的那瓶药,是他们以前在东山岛的“定情信物”,那点悔意又被压了下去。
她把毛巾扔进盆里,水声都带着对陆临舟不满的“哗哗”响,重新投洗时溅起更多水花。
这次她没擦脸,径直去擦他的脖子。
他的脖颈线条利落,喉结突出,被毛巾蹭过时,肌肉明显绷紧了。
林穗穗像是泄愤,力道比刚才更猛,毛巾在颈侧反复摩擦。
手底下突然有什么东西硌得她手上动作不畅,林穗穗也没多想,就用了点力。
全然没意识到,那是她以前觉得最性感的喉结。
“咳咳……”陆临舟被勒得咳嗽起来。
终于忍不住,猛地抬手攥住了她的手腕。
陆临舟的手心滚烫,力道大得惊人,捏得她手腕生疼。
“轻点。”陆临舟的声音哑得厉害,不再是装醉的迷糊,带着点隐忍的沉意,眼皮依旧没抬,可下颌线绷得紧紧的。
林穗穗的手僵住了,被他攥着的地方像火烧似的。
她看着他颈侧被擦红的印子,心里那点气突然就泄了,反倒涌起股说不清的委屈。
“你皮糙肉厚的,我力气又不大。”林穗穗别过脸,声音硬邦邦的:“这就不行了?”
陆临舟沉默了两秒,忽然低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点被惹恼的无奈:“谋杀亲夫?”
“呸。”林穗穗想也没想就顶回去,声音里的酸意快藏不住了:“假的算什么亲夫?我亲夫早没了。”
这话一出,两人都僵住了。
在聪明的陆临舟这里,去世的陆临山,是他的紧急。
林穗穗也是气头上的胡话,可此刻说出来,却像根针,猝不及防刺中了谁。
陆临舟的脸色“唰”地变了。
他猛地睁开眼,眼底哪还有半分醉意。
漆黑的瞳孔里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没等林穗穗反应过来,他攥着她手腕的手猛地一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