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小题大做？
话音落下，病房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陆远国放下手中的搪瓷缸，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响，他眉头微拧，目光带着几分不悦：“曼宁，不是让你送穗穗回家？怎么中途放下了？”
沈曼宁的指尖在衣角上快速绞动，垂眸时睫毛在眼睑投下细碎阴影。
“陆叔，当时车开到一半，突然坏了……”她抬起头，眼眶微微泛红：“我又要着急把坏了的车送去修，又怕耽误给临舟哥送汤，只好先让姐姐下车。”
“我是下了车，”林穗穗直视着她，布衫下的肩膀微微起伏：“可我拿着你给的地址，在筒子楼底下晒了整整一小时，敲门没人应。”
“怎么会？”沈曼宁惊呼一声，慌乱地说：“我明明把地址写得很清楚……”
“是这个地址吗？”林穗穗从帆布包内侧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伸手递给陆远国夫妇。
周瑾园接过时，指尖触到纸面洇湿的汗渍，纸上“船厂大院4栋”的字迹被水痕晕开，显得模糊不清。
“我问了卖冰棍的大爷、骑车的工人，”林穗穗的目光扫过沈曼宁瞬间僵硬的笑脸，“他们都说4栋是仓库，没有住家。”
沈曼宁的嘴唇微张，喉结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她本以为这个乡下来的女人会拿着地址团团转，却没料到对方竟真的能找到医院来，还当众拆穿她的计谋。
“对、对不起，”沈曼宁低下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当时太着急修车，心里只想着临舟哥的汤要赶紧送来，一慌就少写了‘二单元’……陆叔周姨平时交代的任务我从没出过差错，这次真的是脑子乱了……”
她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几乎要淹没在吊扇的嗡鸣声里。
林穗穗盯着她低垂的额头，突然向前半步：“地址就算写错了，可妹妹你不给我钥匙，我该怎么进门？”
“钥匙？”沈曼宁猛地抬头，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换上恍然大悟的表情：“啊！我想起来了！于婶每周三都会去家里打扫，她有备用钥匙的！我、我以为于婶今天在……都怪我没说清楚！”
她伸手去拉林穗穗的手腕，却被对方不动声色地避开。
“姐姐要是生气，我现在就带你回家，把钥匙给你！”
“我不敢再坐你的车了，”林穗穗后退半步，衣角蹭到床尾凳发出轻响：“多亏传达室大爷看我等得可怜，告诉我陆家保姆都来医院照顾‘公子’了，我才知道家里根本没人。不然我恐怕要在门口坐到天黑。”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沈曼宁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她双手绞着衣角下摆，指尖几乎要把布料扯破，“车坏了以后我太着急了，想着汤闷久了会发酸，临舟哥又最爱喝我熬的排骨莲藕汤……一急就把钥匙和地址的事全忘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姐姐你骂我吧，打我吧……”
病房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周瑾园看着沈曼宁泛红的眼眶，终究还是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曼宁，别难过了，穗穗也没怪你……”
林穗穗攥着地址纸条的手慢慢松开，听见周瑾园轻声说：“敲门没人应，就该直接来医院嘛，何苦在太阳底下晒那么久。”
陆远国也跟着点头，目光扫过她汗湿的布衫，带着几分不耐。
沈曼宁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指尖的温度比刚才低了些：“都怪我！是我没说清楚于婶的排班，让姐姐误会了……”
她转头看向陆家父母，眼里含着泪：“你们别责怪姐姐，是我考虑不周，姐姐肯原谅我就好。”
这句话像块棉花糖，软乎乎地堵在林穗穗喉头。
她看着沈曼宁泛红的眼眶，突然想起上一世在柳湾村，自己替她挡下二流子的木棍时，对方也是这样拽着她的手说“姐姐最好了”。
阳光透过窗户，在女配的睫毛上镀了层金边，让她的愧疚看起来格外真切。
“我……”林穗穗刚开口，就被周瑾园打断：“行了穗穗，曼宁都道歉了，你也别绷着脸了。”
陆远国掏出怀表看了看，起身整理公文包：“临舟该检查了，你们年轻人自己处理吧。”
看着两位长辈离开的背影，林穗穗突然觉得浑身脱力。
沈曼宁的手还拽着她的袖口，带着茉莉香粉的味道：“姐姐，我送你回家吧？顺便把于婶的钥匙拿给你。”
她指了指床头柜上的保温桶，“我熬了绿豆汤，装一盒给你带回去，解暑。”
保温桶的铁皮盖子“咔嗒”打开，绿豆汤的清香混着蒸汽冒出来。
林穗穗看着沈曼宁小心地把汤装进搪瓷缸，她把缸子塞进林穗穗手里时，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掌心。
“对不起，”沈曼宁低头盯着自己的皮鞋尖，“让你受委屈了。其实我真的很感激你，要不是你……”
她没说完，只是咬着下唇摇头。
林穗穗的指尖摩挲着搪瓷缸沿，突然觉得喉咙发紧。
或许真的是自己太敏感了？
在柳湾村，邻里之间借把盐忘了还都是常事，何况是在人生地不熟的省城。
她想起临山临终前说“别总把人往坏处想”，心里的气突然消了大半。
“没事，”她轻声说，“可能是我太急了。”
沈曼宁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惊喜：“姐姐不怪我了？那我们现在就回家吧，我帮你收拾房间！”
两人走出病房时，护士站的小护士笑着打招呼：“曼宁又做好事啦？”
沈曼宁害羞地低头，发丝垂下来遮住表情：“应该的，姐姐刚到省城，我得多照顾她。”
阳光照在医院门口的梧桐树上，蝉鸣声突然变得柔和。沈曼宁走在前面，碎花裙摆扫过路边的野菊，时不时回头提醒“小心台阶”。
林穗穗看着她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个妹妹好像真的没那么坏。
或许一切只是误会。
“姐姐，”沈曼宁突然停下脚步，从兜里掏出颗水果糖塞进她手里，“吃颗糖吧，我特意给你留的。”
糖纸剥开的声音清脆悦耳，橘子味在舌尖散开时，林穗穗听见女配轻声说：“以后我们就是真正的姐妹了，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