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甲子前的石头蛊,张玉良与苗王
小厮一听,便晓得眼前的蛊师有如今大王府邸里的贵人所说之张公子的消息,便忙忙差人先进了宅邸里跟大王通报一声,自己则带着这老蛊仙,缓缓向着一座主宅走去。
老蛊仙看着庄子里的陈设光景,缓道:
“这房子长廊,咋跟中原一个样儿……”
小厮骄傲地扬了扬脑袋:
“大周的巡守可是被咱大王摘了脑袋,这府邸,便是咱们曾经的苗州巡守,不过祖籍在中原,说到底跟咱不是一条心。”
老蛊仙点点头。
苗王号胜天王,打的旗号不可谓不狂,这杀个朝廷大员,也是理所应当。
“不过咱大王平日里也清头儿,这赋税苛刻,也不都赖之前那巡守,和中原的皇帝少不了干系……
大王杀进巡守府的时候,那巡守还招呼大王喝茶水呢!
只可惜大王也想留他一命,但他看着也没了活着的打算,将脑袋搁在这桌板上,等着大王砍哩!”
老蛊仙一听便知道,这是上等的迷心蛊。
正常人哪能不怕死。
苗王这般做,估计也是贪那份名声,这话传了出去,不就是大周二品大员苗州巡守,折服于苗地的胜天王,所以才甘愿奉献头颅么……
老蛊仙虽然不精通官场上那些东西,但说到底也活了甲子余,有些问题,还是能看得透彻。
譬如那蝰巷里的巷主,虽有些本事,但依照着自己的推算,这会儿,怕性命已经是交代在蛇蝎寨里那中原人的手里……
正想着,已经到了一座古色古香的府邸,里头传来炼烧蛊虫的刺鼻腥味。
“大王,此人有那贵人想要的消息,小的怕耽误了事,先把人给你带过来了……”
小厮恭敬揖礼,老蛊仙也像模像样跟着拱手。
这偌大的主事府里,便只有一个身形魁梧的中年男人,穿着一席宽松黑袍,须髯满面,孔武方正。
腰间上缠着一只粗绳,不,细一看,竟是一条粗壮的森蚺!
那森蚺一圈圈转着,正好带着小尖犄角的脑袋转到了正面,看向老蛊仙,吐了吐信子。
森蚺头顶一抹金色,是正儿八经的金相蛊虫!
苗王眼睛如铜铃般大,宽厚的双手贴着袍子,不咸不淡道:
“七门张家折了个二儿子,怎么,难道你这厮,晓得凶手是谁?”
老蛊仙见了此人,心中竟感惶恐,浑身冷汗直冒。
好强的压迫感……
“回大王……并非凶手,而是我蛇蝎寨里有一中原人,竟假扮作张家二公子的模样招摇撞骗。
被我识破之后,恼羞成怒,将我这寨子里的老蛊仙,追杀得走头无路……
小的若不是拼上了身家性命,恐怕都不能活着逃脱。”
壮实的苗王浓眉一挑,似乎颇是好奇:
“还有这种事?”
七门可是如今大周明面上最有本事的江湖门派,同样操控着大周的暗中运作。
苗地本就与中原来往不怎密切,如今正巧到了这节骨眼上,竟有一个中原人在蛇蝎寨里冒充张家二公子?
‘’千真万确,我若有半句假话,大王就是砍了我的脑袋,我也不会有半句怨言。”
苗王低低一笑:
“你也不敢有怨言,就算有,也说不出来的。”
“……”
“既然是张家贵人之事,那于情于理,该是去叫那户人家走上一遭蛇蝎寨的。”
苗王低声一句,那小厮忙忙回意,抬头问道:
“那大王,我现在去知会那符水张家来人?”
苗王摆了摆手,
“先不急,这蛇蝎寨子里的中原人,若只是恰好知晓那张家二公子的名讳,咱们过早知会人家,待去之后,扑了一场空,岂不是显得寡人之信不端?”
小厮忙忙揖礼:“全听大王吩咐。”
苗王看似粗狂,实则心思细腻,他端正坐在了那张太师椅上,两只眼睛微眯,缓缓看向老蛊仙:
“你说你是蛇蝎寨的蛊仙?”
老蛊仙点点头:
“小人正是。”
“可寡人咋就记得,这蛇蝎寨的蛊仙,是一位老阿巴呢?”苗王眼睛微眯。
“大王记错了……您说的,是蛇蝎寨上一任蛊仙,如今已然退位让贤……”
苗王点了点头:
“早听说南蛤郡里蛇蝎寨有位了不得的蛊仙人, 金蛊银蛊信手拈,这位奇人,竟然这么早便退隐在山野。
本王若是记得不错的话……
那位老阿巴,可是中原人吧?”
这下轮到蛊仙懵逼了。
啥时候的事?
他自己也并非蛇蝎寨里土生土长的,也不过三十年前躲着仇家追杀,躲到这山野间的小寨子里头。
没想到,这样一座小的没眼看的苗寨之间,竟会藏着一位连当今的苗王都称赞的蛊仙?!
恰好跟自己结怨,冒充张家二公子的,也是个中原人,也与苏家有所勾连……
总没有这么巧吧?
老蛊仙压下心中惊恐。
再怎么说,如今自己面前可不就站着一位当今苗地里本事数一数二的苗王么!
听说其一身本事都快摸到了传说中的仙家门槛,连腰间挂着的森蚺,都是金相的蛊虫。
这玩意儿乍一看,都快跟一条龙一样了……
苗王沉思片刻,缓缓睁开眼,手心里爬上一只点缀着金色斑点的蜥蜴。
“这是寡人炼制的守宫毒蛊,金品相,已有了灵智,与寡人五感相同,本事也比寻常定府高强不少,你 且带着此物去,到了那蛇蝎寨里,让寡人瞧瞧……
这所谓的张家二公子,到底是何须人也。”
老蛊仙心中大喜,都有了带着这守宫毒蛊跑路的冲动……
这玩意可是金相啊!
自己穷极一生,所炼制的最宝贵的蛊虫也不过只是绿相而已,瞧瞧这苗王多财大气粗,随手一掏,都他娘是开了灵智的金相蛊虫……
“那大王,小人这便告辞。”
想归想,老蛊仙心中还是有数的。
自己敢带着这守宫毒蛊跑,能不能打得过这蛊都是两回事……
见了老蛊仙离开,苗王也清退了小厮和侍女,拍了拍手:
“玉良将军,既已到了多时,又何必做这梁上君子。”
头顶瓦片松动,一个人影竟似诡祟一般,竟然穿透了房梁,稳稳落在地上。
他穿着一身甲胄,抱了抱拳:
“苗王,若我听得不错的话,可是有人找见了杀害我家二公子的凶手?”
“要不说你虎呢,人家只是假扮你家公子,再说了,装一个死人多晦气,那中原人定也是不晓得张家二公子的死。”
苗王话糙理不糙。
玉良还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道理,便只好压着心中火气:
“七月到腊月,本将军已经走过南域四州之地,人手也折损不少,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消息,岂能放任如此机会不管?”
“那你倒跟着去啊,我又没拦着你……”
苗王抠了抠鼻屎,弹在了玉良将军的身上。
“……”
“粗鄙!”
“咋就粗鄙了,玉良将军,你没听你张家主母说过,这人呐,要入乡随俗。
在我们苗寨,这鼻屎便是赐福的好东西,我能弹你身上,那是在给你赐福哩!”
玉良脸都快比身上的玄铁甲胄黑了。
“那依着苗王之言,我也可以弹鼻屎到你身上?”
苗王摇摇头:
“那不行,我有洁癖。”
“……”
玉良有一股浑身力气没地方使的憋屈。
“方才拿着缉文的老汉已经走远了,我也不晓得这苗地的山山水水弯弯绕绕,苗王好人做到底,莫不跟带着路,让我也一起去了那劳什子蛇蝎寨里头?”
玉良拱手,语气里多了几丝恳求。
苗王冷笑一声:
“你娘个球,还想给寡人下套。
这蛇蝎寨里那位老阿巴,可是我能招惹得起的?
就算能招惹,也定然斗个两败俱伤。
张玉良啊,你这如意算盘打得可好,是想驱狼吞虎,让寡人与那老阿巴斗个两败俱伤,你好一举带兵,拿了我这苗王,收服苗地……
想的挺美啊。”
玉良将军脸色微变,但依旧从容道:
“苗王所说,并非我想,我等不过是中州门派里的俗人,来了苗地,还有好酒好菜招待着,我有何必给苗王下套?
只是那蛇蝎寨的老阿巴,可是位中原人呐……
难道苗王攘外安内,就没想过,自己辖地之间,便住着一位可随时将你斩首的中原老妇?”
苗王摸出来一杆烟斗,点上。
“情报做的不错,老子今天穿的亵裤颜色怕都你被你摸穿了。”
“黑色。”
“……”
“艹!”苗王发出一声谩骂。
又紧了紧腰间上的金相森蚺,吸了口烟锅子:
“估摸着你们中原里头,都说我这揭竿而起的泥腿子是个没脑子的粗人。
可你们恰恰错了。
老子连粗人都算不上。
曾经饿到前胸贴后背的份上,饿得咬舌头吐出血来,大周的官家还要多扣走一石粮食。
也是那蛇蝎寨的老阿巴,在甲子余前,炼制了一种石头蛊。
石头蛊,虽是蛊虫,却能果脯,入口清香,不知救了天下多少苗人。
张玉良啊张玉良,你是说,你要逼着本王,去处死那位,让整个苗地人吃饱饭的老阿巴吗?!”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