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血髓饲契

苏沉舟在血髓河中浮沉时，断尾处钻出千百条透明血虫。这些蛭状生物啃噬着斩仙铡的残片，将青铜碎屑与仙血凝成新的骨甲。当他挣扎着爬上岸时，发现自己的倒影里游动着五条残缺的仙尾——灰尾只剩疫气缭绕的骨架，狐尾断口处燃着幽蓝冷火，而柳蛇尾竟与血髓河中的活人桩根系纠缠成团。

河滩上散落着人烛残骸，燃烧的青烟在空中凝成《饲仙契》残篇。苏沉舟的复眼突然刺痛，视线穿透烟雾，窥见河底沉着的青铜祠堂——那正是苏家初代饲仙者建造的"五仙血祠"，祠门由两具连体活人桩把守，它们的脊椎骨从眼眶穿出，在门楣处绞成五毒锁。

"苏家郎君...血髓好凉......"

蛇鳞少女的声音从水下传来。苏沉舟回头看见血髓河面浮起具青铜棺，棺盖缝隙伸出无数婴儿手臂，正抓挠着刻满《饲仙咒》的棺身。当他用断尾扫开手臂时，指尖突然触到棺内冰冷的唇——那是他自己的嘴唇，十二岁的躯体正沉睡在血髓凝成的琥珀中。

手机突然在防水袋中震动。大伯发来的彩信照片正在缓慢加载：画面里是座移动戏台，台柱缠绕着血管状根系，台顶悬挂的皮影全是不同年龄的苏沉舟。当照片完全显现时，台中央的青铜饲仙鼎突然淌出血泪，鼎耳处的萨满头骨竟转动眼珠！

暴雨毫无征兆地倾泻。血髓河开始暴涨，活人桩根系如巨蟒破土而出。苏沉舟被卷入根系漩涡时，断尾处的骨甲突然增生，刺入血管吮吸仙血。剧痛中，他看见根系深处囚禁着历代饲仙者的亡魂——他们的皮肉与树根融为一体，天灵盖上插着饲仙香，燃烧的青烟正汇入移动戏台。

"沉舟...接鼓槌......"

母亲的呼唤从骨甲中渗出。苏沉舟的灰尾骨架突然暴长，刺穿根系囚笼。当他在血管丛中劈开生路时，复眼突然被强光灼伤——血祠正门轰然开启，两具活人桩守卫的眼眶里，正源源不断涌出裹着铅毒的尸油。

祠内供桌上摆着七盏人烛，烛泪在青铜鼎中汇成血镜。苏沉舟的倒影在镜中分裂成五具仙蜕：灰蜕浑身长满流脓的鼠疮，狐蜕的下半身化作欲火，黄蜕的指爪间缠着贪念丝，柳蜕的脊椎裂成蛇骨链，白蜕的颅腔内灌满绝望砂。

"时辰到了......"

初代饲仙者的声音从鼎中传出。血镜突然沸腾，映出光绪年间的饲仙大典：苏家先祖将三百童男女赶入血髓河，五仙孽种在河底啃食血肉。当最后具童尸沉底时，河面浮起块刻着《血饲契》的青铜碑——正是苏沉舟在祠堂地窖见过的镇物！

手机在此刻爆炸，飞溅的碎片划破苏沉舟的脸颊。血珠滴入血镜的刹那，整座血祠开始扭曲变形。两具活人桩守卫突然暴起，它们的脊椎骨化作长枪刺来，枪头处裂开的嘴喷出铅毒尸火。

苏沉舟的狐尾残火突然暴涨，在身前结成火盾。当尸火与欲火相撞时，爆炸的气浪掀翻青铜鼎，鼎中血镜泼洒在供桌上。血水渗入《饲仙契》碑文的瞬间，苏沉舟的复眼突然读取到隐藏契约——每代长子皆需在血髓河中产下仙胎，否则五仙将反噬全族！

祠堂地砖突然塌陷。苏沉舟坠入血髓河源头，这里漂浮着历代饲仙者的胎盘，每个都包裹着未成形的仙胎。当他试图游向水面时，脚踝突然被胎盘触须缠住——那些本该死去的仙胎突然睁眼，口吐苏氏族谱中的弑亲记录。

"哥哥...为何不喂我......"

最庞大的胎盘突然破裂，钻出个蛇鳞女婴。她的脐带连着血髓河底的青铜碑，碑文正随着吮吸动作改写。苏沉舟的柳尾残根突然发狂，刺穿女婴的眉心，却在触及青铜碑时被《血饲契》反噬。

血髓河开始倒流。苏沉舟被卷向河床深处的黑洞，五感逐渐被腥臭的河水侵蚀。在意识消散前，他看见黑洞中伸出只巨手——那是由活人桩根系与仙蜕残骸拼合的怪物，掌心刻着苏家老宅的微缩模型，屋檐下悬挂的正是他刚出生的胞妹！

雷暴劈开河面时，苏沉舟在乱葬岗醒来。身旁的墓碑刻着"苏沉舟之墓"，落款日期是三十年前。当他用骨甲劈开墓穴时，棺内赫然躺着十二岁的自己，怀中抱着烧焦的阴皮鼓，鼓面人脸正是蛇鳞少女的模样。

"该续契了......"

少女的声音从鼓面渗出。苏沉舟的复眼突然淌出脓血，视线穿透地脉，看见移动戏台正在老宅废墟上重演《血饲契》。台下的观众是三百个无骨皮影，它们的关节处都插着饲仙香，青烟汇成新的五仙孽种。

暴雨中，苏沉舟撕下后背骨甲，用断尾在墓碑刻下《断仙咒》。当最后一笔落下时，墓碑突然裂开，钻出条衔着铜铃的尸犬。犬铃声响起的刹那，乱葬岗所有坟包同时塌陷，伸出缠满皮影线的骨手——它们正将苏沉舟拖向血髓河重塑的饲仙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