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董皇后
话音刚落，林旭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名小太监因为极致的愤怒，身体在微微颤抖。
他那张涂了厚粉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指着林旭的手指都在哆嗦。
“你……你……”
他“你”了半天，却终究没敢再说出半个字。
因为林旭的眼神，太冷了。
那是一种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才有的眼神。
漠然，平静，却又仿佛随时能化为择人而噬的凶兽。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时刻。
一道清冷，却又带着天家威仪的女声，从正殿之内悠悠传来，仿佛一道冰泉，瞬间浇灭了庭院中的火气。
“林大人的脾气，可真是比本宫这晋宁宫的门槛，还要高出不少啊。”
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边。
那几名原本气势汹汹的小太监，闻声之后，竟是齐刷刷地矮了半截身子，瞬间变得温顺如羊，躬身退到了一旁。
林旭眼皮一跳，缓缓转过身，望向了正殿的门口。
只见珠帘轻晃，一名身着赤色凤凰宫装，头戴九翟凤钗的华贵妇人，在一左一右两名宫女的搀扶下，正缓步而出。
她约莫四十出头的年纪，身段婀娜，眉如远山，目若秋水。
肌肤胜雪，顾盼之间，自有一股母仪天下的雍容气度。
这便是大周王朝的皇后，董氏。
林旭心中着实有些意外。
他原以为，能生出董术那种痴肥丑陋的货色，董皇后本人定然也好看不到哪里去，怕不是个满脸褶子的老斑鸠。
却万万没想到，竟是这般风华绝代的人物。
五官精致，气质卓然。
若不是那双凤眸深处，藏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阴郁与狠厉，破坏了整体的美感，这绝对是一位倾国倾城的顶级美人。
看来，是像她娘多一些。
林旭心中暗自揣测，目光也就不由自主地，在她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他这番肆无忌惮的打量，自然没有逃过董皇后的眼睛。
董皇后本就冰冷的脸色，此刻更是沉了下去，仿佛能刮下一层寒霜。她停下脚步，凤眸微眯，射出两道淬了冰的寒芒。
“放肆！”
一声冷喝，不怒自威。
“见了本宫，为何不跪？”
“还是说，林大人如今圣眷正浓，连这宫里的规矩，也都不放在眼里了？”
林旭闻言，这才收回目光，不卑不亢地拱了拱手。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
“微臣身上有陛下亲授的将军之职，按大周律例，见驾可免跪拜之礼。”
他回答得滴水不漏，将皇帝和律法都搬了出来。
“好一个伶牙俐齿。”
董皇后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
“但你目无尊上，以臣子之身，直视后宫之主，这又该当何罪？”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森然的杀机。
“来人！”
“给本宫把他拿下！”
“先打四十大板，教教他什么叫尊卑，什么叫规矩！”
此言一出，那几名刚刚退下的太监，眼中立刻闪烁着兴奋而残忍的光芒，摩拳擦掌地再次围了上来。
福公公更是阴恻恻地一笑，仿佛已经看到了林旭皮开肉绽的凄惨模样。
林旭顿时心中一惊。
他娘的！
这疯婆子是来真的！
四十大板，还是宫里这些精于此道的老手来执行，不死也要去了半条命。
自己这身子骨，怕是连床都下不了了，还怎么去西北领兵？
眼看两名小太监就要伸手来抓自己的胳膊，林旭脑中电光石火，立刻高声喝道。
“我看谁敢！”他声若洪钟，竟是将那两名太监的动作生生喝止在了原地。
林旭深吸一口气，直视着董皇后那双冰冷的凤眸，一字一句地说道。
“皇后娘娘，您可想清楚了。”
“微臣奉陛下圣旨，十日之内，便要启程前往西北，督办军务，抵御西夏与草原联军。”
“此乃军国大事，片刻都耽搁不得。”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威胁。
“今日若是微臣在这晋宁宫里，伤了，残了，耽误了陛下的千秋大业……”
“这个责任，娘娘您，担得起吗？”
他把皮球，又原封不动地踢了回去。
用皇帝，来压皇后。
“哼，用不着拿陛下压我。”
董皇后闻言，却是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冷笑。
她缓缓走到林旭面前，那股独属于凤体的幽香，夹杂着一股冰冷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本宫自然不会要了你的性命。”
“只是这皮肉之苦，却能让你长长记性。”
“让你明白，在这后宫之中，谁才是主子。”
林-旭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完了。
这女人油盐不进，是真的铁了心要收拾自己。
看来，今天若不付出点代价，是走不出这晋宁宫了。
但束手就擒，任人宰割，从来不是他林旭的风格。
他缓缓挺直了脊梁，那股子从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悍勇之气，毫无保留地释放了出来。
“既然如此……”
他的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刃。
“那微臣，也只好得罪了。”
他扫视了一圈周围的太监，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彻骨的寒意。“反正国丈董术的命，也是微臣亲手断送的。”
“想来，再多背上几条冲撞后宫，打伤内侍的罪名，陛下他老人家，应该也不会太过怪罪。”
“皇后娘娘，您说呢？”
威胁。
这是赤倮倮的威胁。
他在告诉董皇后，自己就是个亡命之徒，把他逼急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你……！”
董皇后气得胸口一阵剧烈起伏，那张保养得宜的俏脸，第一次浮现出无法遏制的怒火。
她没想到，眼前这个年轻人，竟敢当着她的面，用她父亲的死，来反过来威胁她。
这是何等的猖狂！何等的胆大包天！
庭院中的气氛，瞬间凝固到了冰点。
杀气，在空气中无声地碰撞，激荡。
良久。
董皇后紧紧攥住的拳头，终是缓缓松开了。
她知道，林旭说的是真的。
真的动起手来，吃亏的只会是自己手下这些奴才，最终闹到陛下面前，理亏的还是她。
为了出一口恶气，搭上晋宁宫的体面，不值当。
“哼。”
她重重地冷哼一声，那双凤眸中的杀意缓缓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的怨毒和冰冷。
她挥了挥手，示意那些太监退下。
“都退下吧。”
“是，娘娘。”
福公公等人虽然心有不甘，却也不敢违逆，只能悻悻地退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