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罪证

第二百七十七章罪证

齐文泰缓缓从龙椅上站起,一步一步,走下御阶。

他走到那口箱子前,用手轻轻地拍了拍箱盖。

他的目光,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扫过一张张煞白的脸。

“众卿不是要证据吗?”

他声音平静,却让所有听到的人,如坠冰窟。

“这口箱子里,装的就是何.文忠,勾结董府,私吞赈灾粮,豢养私军,屠戮灾民的全部罪证。”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很满意眼前众人惊恐的表情。

“不仅如此,”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森寒。

“这里面,还牵扯到了……在场的,不少朝廷栋梁啊。”

齐文泰的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冷笑。

“要不要朕现在就打开,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把你们的名字,你们做过的好事,一桩一桩,一件一件,都念出来给大伙听听?”

此话一出,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金銮殿内每一个人的心上。

整个大殿,陷入了一种死寂。

一种比刚才更加令人窒息的死寂。

方才还义愤填膺,高呼着“诛九族”的董虎,此刻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吏部尚书张承,额头上的冷汗已经连成了线,顺着脸颊滑落,滴在了官服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那些刚才还在慷慨陈词,要废黜锦衣卫的御史言官们,此时更是面如土色,一个个低着头,恨不得把脑袋埋进地砖里,生怕龙椅上那道冰冷的目光,会落在自己身上。

他们的眼角余光,惊惧地瞥向彼此,却只看到了同样的恐惧与绝望。

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陷阱。

从林旭被押入大殿的那一刻起,从他们叫嚣着要严惩凶手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一步一步,踏入了这位大周天子亲手布下的天罗地网之中。

他们自以为是的“法不责众”,在皇帝绝对的权柄和铁一般的证据面前,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齐文泰很满意。

他享受这种感觉,缓缓地踱回御阶之上,重新坐回那张象征着至高无上权力的龙椅。

“怎么?”

他居高临下,声音里带着一丝淡淡的嘲弄。

“众卿,方才不是都很能说吗?”

“怎么现在,都哑巴了?”

无人敢应。

大殿之内,唯有沉重的呼吸声,和镣铐偶尔碰撞的清脆声响。

齐文泰的目光,落在了大内总管魏全的身上。

“魏全。”

“奴婢在。”

魏全躬着身子,恭敬地应道。

“打开箱子。”

齐文泰的声音很平静。

“挑几本,念给众卿家听听。”

“遵旨。”

魏全走到那口樟木箱前,从腰间取出一串钥匙,插.入锁孔。

“咔哒。”

一声轻响,锁被打开了。

箱盖掀开,露出的不是金银珠宝,而是一摞摞码放得整整齐齐的账册、书信和卷宗。

魏全从中随手抽出一本册子,清了清嗓子,那不阴不阳的嗓音,便在大殿之内清晰地回响起来。

“永安二十三年秋,兖州郡守何.文忠,与国丈府管事董超密谋,以官府名义,强行低价收购兖州各县粮商存粮共计三十万石。后伪造文书,谎称粮仓亏空,向户部申领赈灾粮五十万石。转手,便将其中二十万石,以三倍市价,卖与邻郡富商,获利六十万两。”

“嘶——”

殿中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魏全恍若未闻,翻过一页,继续念道。

“同年冬,何.文忠勾结本地乡绅王泗水、李大户等人,垄断兖州粮道,私设关卡,囤积居奇。致使兖州大灾之年,粮价飞涨,斗米千钱,饿殍遍野。”

“其间,何.文忠将董府所占干股,悉数以‘孝敬’名义,送.入国丈府……”

魏全的声音没有丝毫感情,像是一柄冰冷的刻刀,将何.文忠与董家的罪恶,一笔一笔,刻在所有人的心上。

“永安二十四年春,为防流民生乱,何.文忠上书朝廷,请求剿匪。实则,其早已暗中资助城外黑风山贼寇贺云,豢养私军近三千人。”

“凡有不从其令者,或有灾民试图上京告状者,皆命贺云率人于途中截杀,伪装成被山匪所害……”

一件件,一桩桩,触目惊心。

这些罪状,任何一条单独拎出来,都足以让何.文忠和兖州的一众官员死上十次。

而如今,它们全都和国丈府,和那个刚刚被追封了无上哀荣的董卓然,紧紧地捆绑在了一起。

“够了。”

齐文泰淡淡地开口,打断了魏全。

魏全立刻合上册子,躬身退到一旁。

齐文泰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直直地射向跪在囚犯队伍最前方的何.文忠。

“何.文忠。”

“罪……罪臣在。”

何.文忠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整个人瘫软在地,仿佛一滩烂泥。

“朕,刚才让魏全念的这些。”

齐文泰一字一顿,缓缓问道。

“你,可认罪?”

何.文忠浑身剧烈地一颤,将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他早已没了任何侥幸心理,声音里带着哭腔和无尽的绝望。

“罪臣……罪臣认罪!”

“罪臣,罪该万死!”

随着他这一声嘶吼,他身后那一长串的兖州官员,也仿佛被抽掉了最后一根脊梁骨,纷纷瘫倒在地,哭喊着磕头。

“臣等认罪!”

“求陛下饶命啊!”

看着这丑态百出的一幕,齐文泰眼中没有丝毫怜悯。

他缓缓地将视线,从这群死囚身上,移回到了林旭的身上。

他的声音,再次响彻大殿。

“众卿现在,可明白了?”

“林旭,与锦衣卫同知崔运,奉朕密令,远赴兖州,查的,便是此案!”

“他们历经艰险,九死一生,终于查清了何.文忠一党贪赃枉法,鱼肉百姓的滔天大罪。也查到了,此案的背后,牵扯到了国丈府!”

齐文泰的语气,带上了一丝痛心疾首。

“当林旭他们手持证据,要缉拿国丈府涉案人等之时,国丈他……他竟为包庇家人,亲自出面,强行阻挠锦衣卫办案!”

“双方言语不合,继而爆发冲突,林旭,也是在情急之下,这才失手,错杀了国丈!”

一番话,行云流水,将一桩“当街行刺”的谋逆大案,轻描淡写地,变成了一出“忠臣查案,奸臣阻挠,失手误杀”的悲剧。

黑的,被他说成了白的。

死的,也被他说成了活的。

这便是帝王之术。

说完,他的目光再次转向何.文忠,声音陡然变得严厉。

“何.文忠!朕说的,可是事实?”

何.文忠正拼命磕头,闻言浑身一僵。

他哪里还不明白皇帝的意思?

这是要他,用自己的罪,去洗林旭的罪。

他敢说一个“不”字吗?

他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