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二章 问青天·尸身
望着那木箱上平躺着的尸体，乔染秋又惊又疑，下意识便向着一旁的苏行渊开口确认道。
“不错，就是他。”苏行渊叹了口气，回答道。
“可他的尸体方才不是已经被哑帅带走了……”乔染秋微微一顿，瞬间便明白了什么，可又依旧存有些不解，“那是你们的障眼法……？可你们为何要将尸体留下？若是秋致延发现了，那岂不是……”
“带走是肯定要带走的，但……他的尸体很僵硬，直直躺着，很难轻易带走。再加上原钊是个不讲究的，我怕他和人打高兴了，就把肩上的人给忘了，若是损坏了人家的尸身，不仅会丢失许多证据，还会对死者不敬，倒不如待我们脱困后，再寻人过来运走。”就在这时，乔染秋另一侧的云无心开口解释。
“所以……你们也是为了王典事而来？你们也知道他已经……？”乔染秋迟疑着问。
“非也非也……我是受他相邀而来，在抵达此处之前，我根本不知道他竟是已经……”苏行渊摇摇头，话也未说完，只又叹了口气。
“您是受他相邀……？”
“他给我递了信，邀我今日酉时务必到此一叙，结果我来时，院门紧锁，又无人应声，我心觉不对，让原钊翻了墙开了门，进来一瞧，他便已是这副模样了。”苏行渊一边说，一边叹了口气，“乔姑娘，你方才说自己是个江湖仵作？那你瞧瞧，他这模样，是不是未死太久……？”
乔染秋本就在观察那尸体，听了苏行渊的话后，她干脆伸手，隔着自己的袖子，轻轻按压了一番王世光的尸体，果真如云无心所言，颇有些僵硬，想了想，她点了点头：“这种程度的尸僵通常出现在死者死亡后六至八个时辰左右，也就是说……他去世确实还没有多久，约莫半天往上。”
“还能有半天……？我看他身上斑痕的颜色不绿也不深，还以为没几个时辰呢……”苏行渊一愣，开口道。
“身体内血液的腐化，是尸斑形成的主要原因，而王典事失血过多，如今天气干冷，又会减缓尸身的腐败，这才导致了尸斑颜色较浅。这一点……倒是和秋六小姐类似，到今日为止，她已死亡七日了，但身上的尸斑颜色也并不深。”乔染秋开口解释，而后又补充，“而眼下乍一看，我认为……王典事应是自杀的。”
“哦？你就这么看看，便已经能断出他是自杀了？”苏行渊一听，带着好奇地开口。
乔染秋点点头，指了指王世光的手腕：“从他手腕上的伤痕看，除了一道大而深的致命伤口外，周围还有一些与之趋近平行的小伤痕，有的也破裂渗血，有的则只是红肿，这应当是他试探力道、心有犹豫留下的。如果他身上其他处没有挣扎痕迹的话……结合他和秋六小姐的事迹，我觉得……他可能是在秋六小姐头七这天，选择了殉情。”
“厉害呀。”苏行渊听罢，忍不住赞叹道，“我倒是知晓王典事乃是自杀，只不过我并非完全自尸体判断，而是……被他引到这里来后，从他和秋六的遗书中看出来的。”
说着，苏行渊也从怀中拿出了两个信封来，递给了乔染秋。
饶是乔染秋也未想到，这东西……竟还能给自己看？
乔染秋知道，这两人的书信里，写的东西一定都不简单——
秋如棠的遗书里写的，定然有秋家密辛，是以王世光才会把它拿走；而王世光的遗书……
若是在之前，乔染秋不一定觉得有什么，但……
今日可是王世光主动邀约了苏行渊到此。
苏行渊乃一朝宰相，王世光一个官品都没有的小小典事，何德何能能把宰相邀到自己这寒酸的家里来？这两人间定然有什么。所以他的遗书，其实是给苏行渊看的，而这里头写着的，恐怕便不止有秋家密辛，还可能有朝堂诸事了。
所以这东西……乔染秋当真能看？
“方才我已说过，你将诸事告知于我，如今又身涉其中，我便也不打算隐瞒，你尽可拿去看。”似乎是看出了乔染秋的迟疑，苏行渊解释道，“你先前不是说，秋致延那小子是告诉你，秋六乃是被苍王看中，而后苍王才入宫求请赐婚，但据我所知，苍王当时入宫，说的可是……他与秋六早已两情相悦，长达数年，而圣上还特意向秋致延确认过此事。这件事秋六在信中亦有提及，将两封信都看过后，你便会知晓真相。”
乔染秋听罢一惊。
她猛地抬眼，对上的却是苏行渊笃定的眼神。
而既然苏行渊都这么说了……
那她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想了想，便将那两封信接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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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如苏行渊所说，两封信都看过后，乔染秋确实也将事情的脉络拼凑了出来——
三年前的秋日，老温国公夫人七十大寿，因温国公任太常寺卿，秋致延也应邀前往参宴，同时还带了他的两个女儿：刚及笄不久的六女儿秋如棠，以及尚只有十三岁的七女儿秋如彤。
秋如棠很清楚，如果只是为了将已能出嫁的女儿带出去见见世面，同时也瞧瞧可有好的夫婿，秋致延不必带上七妹妹，也就是说，在那场宴会上，秋致延还有别的目的。
秋如棠原本并不在意父亲希望她做什么，作为秋家的女儿，她一向有所准备。
哪知在那宴上，她却是因意外与王世光合奏一曲，心中有了其他的牵挂。
事后秋如棠忐忑不安，思索再三之后，便与父亲坦言，称自己心有所属，令她没想到的是，秋致延调查了一番王世光的状况后，竟没有直接拒绝，而是称如果王世光孝期过去，圣上也未主动为秋如棠赐婚，他可以向圣上求请圣旨。
这一回答无疑给了秋如棠莫大的希望——
秋如棠的所有姐姐里，只有长姐和二姐姐，是到了当嫁之年后，早早便被当时的圣上唐澈指了出去，余下的几个姐姐，都是等到了十七八岁，秋致延主动提出女儿待嫁，唐澈才行指婚，尤其对于那几个鲜少在外走动的，唐澈甚至还会向秋致延征询一番意见，是以秋致延都这么说了，秋如棠只觉，秋致延要行之事，应当是落在了七妹妹头上。
然而叫秋如棠未想到的是，今年的春日，女帝一道圣旨，竟是将她指给了唐含章。
秋如棠去寻爹爹秋致延询问情况，秋致延却表示，苍王中意她的样貌和举止，而于秋如棠而言，做王妃，再如何也应比嫁给一个小小的典事强，更何况若以后苍王得道……
她能做的，将不止是王妃。
而也是直到这时，秋如棠才想起，三年前的那场寿宴，苍王唐含章也同样参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