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断亲书

“都说,国不可一日无君,同样,咱们侯府也不能没有继承者。之前跟爹说,让爹上折子把爵位传给我,那也不过是玩笑话,可眼下大哥出了这种事,咱们总得选个人顶上这个位置,别让人说咱们侯府后继无人才好。”

谢晚棠的话,戳的谢詹杭心口生疼。

后继无人——

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会混到这一步。

他以为,他把矿脉图送进了宫,足以保自己平安,保谢怀鸣一条命,他们还能从长计议的。

他没想到谢怀鸣会死。

谢詹杭抓着座椅扶手的手,骤然用力了不少,他指节都在泛白。

这模样,谢晚棠都看在眼里。

谢晚棠不着痕迹的勾唇,“爹,你觉得怀霆哥怎么样?”

“什么?”

谢詹杭语气沉沉。

他没想到,谢晚棠这个时候,会突然提起谢怀霆。

他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他隐约能感觉到,谢晚棠将要说的,大概不是他想听的。

他盯着谢晚棠,眼神阴鸷。

谢晚棠只当没瞧见,她轻声继续。

“永昌侯府想要永昌,总得这爵位能先传下去才好。

大哥出了事,丢了命,咱们也不能就这么认了,总得想想办法才行。

怀霆哥是二房长子,也是爹的亲侄子,一笔写不出两个谢字来,他与爹的亲骨肉,其实也差不了多少。

不管是将他过继过来,还是直接将爵位传给他,咱们侯府都能得以延续。

这是个不错的出路。

而且,我听说怀霆跟二叔一样,也是个聪慧过人的人,他读书还比二叔更厉害,是个学富五车,满腹经纶的翩翩君子。

这样的人继承侯府,对于咱们侯府来说,可不是坏事。”

谢晚棠振振有词,说的头头是道。

她夸赞谢怀霆、谢詹林,也不吝辞藻,夸的诚恳。

她似真心实意在为侯府打算。

可实际上,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在激谢詹杭。

谢詹杭气得发抖。

谢怀鸣私自调兵,是受了谢詹林的诱导,调兵之事败露,是谢詹林安排人捅出去的,这次谢怀鸣受伤,也跟谢詹林脱不开干系。要不是谢怀鸣伤了要害,难以医治,又怎么会新伤带旧伤,让他丢了命?

这都是谢詹林害的。

他的儿子死了,还要捧着谢詹林的儿子上位,把这偌大的侯府拱手相送——

简直笑话。

“孽障,你懂什么,你给我闭嘴。”

“爹。”

谢晚棠丝毫不惧谢詹杭的暴怒,她款步上前,火上浇油。

“我知道,爹之前和二叔有过些龃龉,但是,一家子兄弟,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呢,那些事终究是小事,又不是什么血海深仇,自然也不至于闹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更何况,眼下情况特殊,咱们自然该好好的为侯府打算,关键时候,忍一忍退一退,也未尝不可。”

忍?退?

只怕,这就是谢詹林想要的。

害了他儿子,夺了永昌侯府,还要摆出一副施舍的模样,让他去求,让他感恩戴德?

凭什么?

谢詹杭怒火中烧,他看着谢晚棠的眼神,也恨不能将谢晚棠撕了。

“我说了,你给我闭嘴,这永昌侯府没有二房,更没有谢詹林和谢怀霆,你再说,你也给我滚出去。”

听着谢詹杭这话,谢晚棠故作诧异,她满脸皆是惊骇之色。

“爹,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怎么这么说?”

“你……”

“老话说,上牙还有碰下牙的时候呢,一家子,又哪有解不开的结?何至于要说什么没有二房,没有二叔和怀霆哥的话?这话太重了,也太伤情分了。”

“孽障,孽障。”

谢詹杭怒不可遏,他拍案而起。

天月见状,忙拉了谢晚棠一把,把她往后拽了拽。

她低声道。

“小姐,奴婢刚刚听说,侯爷把二房的人都已经赶出去了,还和二房断了亲,这中间可能还有其他事,小姐你还是不要再说了。”

天月的声音低,却又足以让谢詹杭和众人听见。

从而让所有人都明白,谢晚棠并不知道,谢詹杭已经与二房断了亲的事。

上道!

谢晚棠看向天月,心里只有这一个想法。

这台阶,来的太妙了。

不着痕迹的给了天月一个赞赏的眼神,谢晚棠转而看向谢詹杭,急切的继续,“爹,天月说的是真的?你真跟二叔一家子断了亲,还把他们赶出去了?爹,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有必要这么做吗?”

有必要吗?

听着谢晚棠的话,谢詹杭不断在心里念着这三个字,他眼底杀气沸腾。

还有必要吗?

他只恨自己下手还不够快,做的还不够绝。

一双眸子,死死的盯着谢晚棠,谢詹杭冲着她厉喝。

“我做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你什么都不知道,也少在这里大放厥词。乖乖闭嘴,滚去给你大哥上香烧纸,为他守灵,这侯府还有你的容身之处,再多嘴,为那些不三不四的人说话,你也给我滚。”

“爹——”

谢晚棠哽咽的唤了一声。

她眼眶微红,咬了咬唇,半晌过后,她似才下定决心,她苦口婆心的继续。

“我知道爹和二叔一家子,一定有什么误会,我也知道,爹做事一定有自己的理由,不会无的放矢。

可是,即便爹要把我赶出去,甚至是与我断亲,不认我这个女儿,为了侯府,有些话我还是要说。

爹,永昌侯府总不能就这么倒了。

就算爹还能再生,十几年,也有太多的变数了,不若先将怀霆哥过继过来,先把这侯府传给他,先让他替爹撑着这永昌侯府,咱们再从长计议,总比后继无人,全无希望要强。

更何况,怀霆哥的身后是二叔。

我能看得出来,二叔是个心善的,也是个擅长谋算的,将侯府传给怀霆哥,也相当于拉了二叔做帮手,他一定会一心一意为咱们侯府筹谋的,这不好吗?”

“你给我滚!”

谢詹杭怒骂,他快走几步,将管家烧纸的火盆,直接踢向谢晚棠。

天月护着谢晚棠连连后退。

谢詹杭犹不解气。

“让你不要多嘴,你偏要说,就你会说?就你有脑子?就你会为侯府打算?谢晚棠,你以为你是谁?你算个什么东西?”

“爹……”

“既然你满心满眼都是二房,是谢詹林和谢怀霆,既然你张口闭口就是为他们说好话,那你就去当他们二房的人好了,我谢詹杭,没有你这样吃里扒外,胳膊肘往外拐的女儿。”

话音落下,谢詹杭转头看向管家。

“去,准备笔墨。”

“是。”

管家应声去准备,不多时,就把笔墨纸砚备齐了。他还让小厮抬了一张小桌过来,方便谢詹杭写东西。

谢詹杭将纸铺好,随即提笔。

断亲书!

三个大字,刺眼的厉害。

谢晚棠瞧着,露出一抹惊慌之色,可谢詹杭只瞟了她一眼,随即笔走龙蛇,很快就将断亲书写完了。

拿着断亲书,一把塞进谢晚棠的怀里,谢詹杭眼神凌厉。

“自此,你谢晚棠再不是我谢詹杭的女儿,再不是永昌侯府的二小姐,给你两刻钟的时间,收拾你的东西,带着你的人,从侯府给我滚出去,要不然,别怪我让人棍棒伺候。”

“爹……”

“我不是你爹,我也没有你这种是非不分的白眼狼女儿,滚,听到没有,滚啊。”

在气头上,谢詹杭一连吼了好几声。

谢晚棠身子瑟缩。

她一连往后退了几步,泪眼婆娑,“爹,你一定要这样吗?我也是为了侯府好,我……”

“滚。”

“行,爹在气头上,我不计较,我先走就是了,爹静下来的时候再好好想想吧,到时候,爹就能理解我的苦心了。”

谢晚棠说着,神情痛苦。

她看着谢詹杭,迟疑了许久,才缓缓转身离开。

所有人都瞧见了她的痛,她的委屈,她的不舍,可只有天月瞧见了,在谢晚棠转身的瞬间,她脸上那些情绪尽数散去,留下的——

只有得逞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