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游戏,该开始了

夜色沉沉,佟佳府内灯火通明。

佟国维坐在书房内,手中捧着一盏热茶,袅袅白雾模糊了他的神情。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即,心腹管事佟安躬身入内,低声道:“老爷,宫里……有消息了。”

佟国维眼皮未抬,只淡淡道:“说。”

佟安压低嗓音:“回老爷,东宫这几日守卫松懈,咱们安插的人手已经混进去了,只等时机一到,便可……”

“顺利?”佟国维指尖微微一顿,茶盏停在半空,他缓缓抬眸,眼底闪过一丝锐利,“毓庆宫戒备森严,太子身边更是铁桶一般,我们的人竟能轻易混进去?”

佟安一愣,随即道:“是,据回报,毓庆宫这几日守卫调动频繁,咱们的人趁乱混入,并未受阻。”

佟国维眉头微蹙,指节轻轻叩了叩桌案,沉吟片刻,忽而冷笑一声:“不对。”

佟安心头一紧:“老爷的意思是……?”

“太顺了。”佟国维眸光渐冷,缓缓放下茶盏,“太子身边岂会如此松懈?皇上虽未明着增派侍卫,但暗地里必然有人盯着。如今我们的人竟能轻易得手,只怕……”

他话音一顿,倏然起身,沉声道:“传令下去,所有人立刻撤回,不得耽搁!”

佟安连忙应声:“是,奴才这就去办!”

待佟安匆匆离去,佟国维负手立于窗前,望着院中飘落的细雪,眼底寒意渐深。他低声自语:“若真如此顺利,反倒蹊跷……”

一个时辰后,佟安再度折返,神色却比先前轻松许多:“老爷,已经按您的吩咐传令了,咱们的人都在撤回来的路上,应当不会出岔子。”

佟国维微微颔首,却仍觉心中不安,又问:“乌雅氏那边可有异动?”

佟安摇头:“暂时没有,芳苓依旧按计划行事,未曾察觉异常。”

佟国维沉默良久,忽而冷笑:“好一招请君入瓮。”

佟安一惊:“老爷是说……咱们中计了?”

佟国维眸色深沉,缓缓道:“太子若真这般好对付,这些年早就死过千百回了。如今我们的人能轻易进出毓庆宫,只怕是有人故意放行,就等着咱们往里跳。”

佟安脸色骤变:“那、那咱们的人岂不是……”

“晚了。”佟国维闭了闭眼,语气冷峻,“若我所料不差,此刻他们早已被控制,所谓的‘撤回’,不过是对方放出的假消息。”

佟安冷汗涔涔:“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佟国维睁开眼,眼底闪过一丝狠厉:“断尾求生。”

他转身走回案前,提笔疾书数行,随即递给佟安:“立刻将这封信送入宫中,交给咱们在御前的人。”

佟安接过信笺,迟疑道:“老爷,这是……?”

“弃卒保车。”佟国维语气平静,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冷意,“既然对方设局,咱们便顺势而为。所有证据,必须全部指向乌雅氏,绝不能留一丝痕迹。”

佟安咽了咽口水,低声道:“可若皇上深查……”

“皇上要查,也只会查到乌雅氏头上。”佟国维唇角微勾,露出一抹冷笑,“至于咱们的人……既然回不来了,那便让他们‘畏罪自尽’吧。”

佟安浑身一颤,不敢再多言,只得躬身退下。

待书房内重归寂静,佟国维缓缓坐回椅中,指尖轻敲扶手,眸中暗流涌动。

夜色如墨,紫禁城的红墙在雪光映照下泛着冷冽的寒意。

几处府邸的书房里,烛火通明,却照不亮掌权人阴沉的脸色。

“大人,毓庆宫那边……没动静了。”一名幕僚压低声音,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

“没动静?”案几后的男人猛地攥紧手中茶盏,指节发白,“什么叫没动静?我们的人呢?”

幕僚喉头滚动,声音发颤:“联系不上了……最后传回的消息,说是按计划撤了,可之后再无音讯。”

“砰!”茶盏被狠狠砸在地上,碎瓷四溅。

“废物!”男人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

幕僚腿一软,差点跪下去:“大人,现在该怎么办?要不要……赶紧扫尾?”

男人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阴鸷的目光盯着跳动的烛火:“扫尾?现在扫还来得及吗?只怕我们的人早就落在太子手里了!”

另一处府邸内,同样上演着相似的场景。

“老爷,咱们安插的眼线……也被拔了。”管家声音发抖,不敢抬头。

“闭嘴!”那人厉声打断,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现在一动不如一静,传令下去,所有相关的人全部‘病逝’,一个活口都不能留!”

这一夜,京中数座府邸灯火未熄。

有人连夜焚烧密信,有人暗中处决心腹,更有人已经写好请罪的折子,只等天亮递上去……

所有人都清楚——太子既然安然无恙,那接下来,就该轮到他们了。

与此同时,毓庆宫内,烛火微摇,映得满室暖光浮动。

胤礽斜倚在床榻上,半阖着眼,指尖轻轻摩挲着一卷的边缘。

窗外雪落无声,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这一方静谧的暖阁,连时间都变得缓慢起来。

“殿下,该歇息了。”何玉柱轻手轻脚地走进来,低声提醒。

胤礽抬眸,眼底一片沉静:“不急。”

何玉柱默默添了炭火,又替他拢了拢肩上的狐裘。

殿内暖意融融,炭火偶尔“噼啪”一声,溅起几星微光,又很快湮灭在暗处。

滴答、滴答。

西洋钟的摆针缓缓走动,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他抬眸望了一眼窗外,雪光映进眼底,清冷如霜。

快了。

该落子了。

——这场戏,他演了太久。

前些日子那场“病重垂危”的戏码,演得实在精彩。

朝中那些暗处蛰伏的蛇鼠果然按捺不住,纷纷探头。

有人急着结党,有人忙着撇清,更有人暗中串联,以为东宫将倾,迫不及待地想要分一杯羹。

胤礽单手支颐,目光落在窗外纷扬的雪上,忽然有些兴致缺缺。

这些人啊……手段还是老一套,连点新花样都没有。

但愿他们能多撑一会儿,可别让他太失望了。

滴答、滴答。

钟摆声里,胤礽闭上眼,心里默数——

三、二、一。

游戏,该开始了。

这盘棋,他下了太久。

久到黑白交错的经纬间,已落满尘埃;

久到对弈之人渐渐松懈,以为他不过是个温吞的棋手,步步谨慎,毫无锋芒。

可他们忘了——

谁才是执子之人。

静水深流,表面无波。

暗处却早已蓄势待发,只待一个最恰当的时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那些自以为藏得够深的算计,那些在暗处窃窃私语的谋划,甚至那些投向别处的目光……他全都看在眼里。

不急。

棋子要一颗一颗地收,戏要一幕一幕地演。

既然有人迫不及待地想看这场大戏,那他便成全他们——

只是不知,当帷幕真正拉开时,坐在台下惶然失色的,又会是谁呢?

夜雪无声,天地岑寂。